一条小河在鬼卿的宅子中穿流而过,贯穿整个院落。
那河水清澈见底,远看宛若碧玉雕刻而成。落花飘荡在上面,一切美好地如梦似幻。
魔界尊使麾下有十五个亲信,按照“老大”至“十五”依次排序,他们的院落就在鬼卿的宅中,像是众星拱月一般拱卫着中央腹地。
偏院中。
河水到了这里没有了那种欢快的歌唱,若是有心人往那水里看一眼,怕是立时就要扼腕叹息。
好好的河水到了这里,不再与落花相互嬉戏,只见上面飘浮着几许枯枝败叶,连颜色都要黑上不少。
尊使热爱风花雪月,他的属下却是喜爱牛嚼牡丹之辈,如此主仆,不知在漫长的日子中是如何做到相安无事的。
老五午睡起来,拿着一小碟吃食,准备去喂鸟。
十五正好出来,揉着眼睛迷蒙着问:“五哥,你去喂鸟吗?”
“是啊。”老五回答他。
“那些鸟儿现如今肥胖地很,你快把它们分开吧,否则要挤死了。”
老五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抬步去廊下的鸟笼边。
老五是驭马的一把好手,鬼卿御用的马车夫,由于主人生性喜爱自由,平日里经常在六界到处游玩,老五也只能跟着跑前跑后,喜爱的鸟儿也只得托付管家来照顾。
现在将鬼卿送往日出城后,他终于得闲,可以来看看那些小东西了。
鸟笼金碧辉煌,是名副其实的金笼子,往常他迈步过来,那些鸟儿总会叽叽喳喳欢呼雀跃,现在却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老五直觉不对,赶紧快步上来。眼前的景象把他气的两眼一黑,只见多日不见得鸟儿突然肥胖了三圈儿,四只小鸟如今像是小猪一般挤在鸟笼里,一个个因为太过狭窄的生存空间而窒息地直翻白眼。
老五身形一晃,扶着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形,他顿了顿,突然扯着嗓子大喊:“管家,你给我过来。”
“来了,来了!”管家闻声提着袍子下摆匆匆而来,一边快步走一边嘀咕:“我整天忙的要死,你们一个个就会催命。”
来到近前,他拉着脸道:“有什么事快说。”
老五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却面朝空气,两只斗鸡眼专注地看着前方,将老五结结实实晾在一边。
老五呼出一口气,怒道:“我这鸟儿你怎么给我喂的?为何是如今这副模样?”
管家的眼睛动了动,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声音也登时拔高:“它们不是挺好的吗,我那日还抓出来上称幺了幺,一个个都重了呢。”
他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得意,被老五一把扯住领子晃了晃,那惊怒的吼叫差点把这个半瞎喊成聋子:“这他妈是鸟!鸟!不是猪!”
管家被他喊的哆哆嗦嗦,嚎叫着说:“你放开我,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五将他重重一推,冷酷地说:“我从日出城带来的那些金子,你今天抓紧收拾收拾,我晚上就去取。”
管家忿忿道:“那明明是我的酬劳。”
老五冷笑一声:“给我喂成这样,我没找你要钱都算是轻的,你还敢问我要酬劳,信不信我打死你?!”
管家闻言浑身一抖,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沉默地离开了。
老五一边打开笼子,一边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清路的,看人从来就没看对过方向……”
——
千夜和练羽坐在桌前,跟小山、无恙四目相对,听清他们的来意之后,千夜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与你们去便是,本来这条命就是邀天之幸才得以保留至今,若是能侥幸继续延续下去,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小山闻言有些高兴,他看了无恙一眼,似乎对于千夜他们的参加而感到安心。
他给练羽他俩倒了两杯茶,因为终于解决了一起上路的问题,所以心里也逐渐放松下来,有了闲话家常的心思,他往窗外看了看,有些奇怪:“鬼卿去哪里了?怎么没看到他啊。”
千夜轻轻啜了口茶,淡淡道:“去日出城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日出城?什么地方啊?”小山感兴趣地问。
千夜顿了顿,似乎在想应该如何形容这个地方,半晌后对小山道:“是六界之中一个十分繁华富庶的地方,那里的城主是六界最富有的人,魔驹送下我们之后,不久就去了那个方向。”
小山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那就是了,鬼卿不是最喜爱黄白之物吗?他去那里,我倒是半点不觉得稀奇。”
千夜低头一笑,对他这种了然不置可否。
——
日出城。
鬼卿在城郭处徘徊,有些气急败坏。
守门的小兵为难地说:“我们城主说了,叫鬼卿的都不让进。”
鬼卿怒道:“我找他有事,你们速去通报。”
小兵还是油盐不进:“城主说他只在规定的时间出城,其余的时间不让去打扰他。”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鬼卿恨恨地点点头,说道:“行,他可真行!不让进是吧,那我在这里等他。”
说着,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在呼啸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小兵见他如此,终于长出一口气,似乎为摆脱这个麻烦的纠缠而庆幸不已,眉梢眼角此刻都盈上了一些喜色。
虚空中的画面清晰地映出鬼卿白玉般的侧脸,他的脸上还有没有消下去的恼恨,一个男子立在大殿之中,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最终将手一拂,画面登时去轻纱薄雾般飘散而去。
——
第二天晚上,无恙如约来到魔宫中,星渊坐在王位上,声音遥遥传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想清楚了?”
无恙道:“想清楚了,我们四个一起去,若是通过考验,还望魔尊信守承诺。”
“你甚至都没有问我考验为何,就贸然答应下来,真是愚蠢。”星渊站起身来,魔尊的华服下摆拖曳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发出簌簌声响,“镛城山是魔界圣山,里面有无穷的变化,也有数不尽的心性考验,你会看到令你喜爱的东西,也会经受令你恐惧的场景,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安然攀爬至顶峰,你当真不怕吗?”
无恙沉着应对着:“怕有何用?我没有别的选择。”
“确实如此,但是你若能登顶,我也不会薄待你。世间从来祸福相依,镛城山内生死相伴,那里有诅咒也有祝福,你们会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命运。”他说完伸手在无恙的方向轻轻一点,护身符登时从无恙胸前飘落下来,然后像是被风托送着般飘到星渊的手里。
他拿到血玉后,轻轻摩挲了摩挲,声音有些渺远:“没想到你竟然唤醒了它。”
无恙问道:“你识得此物?”
星渊缓缓抬眼望着他,一字一句道:“神弓鬼箭,”轻笑一声后,他低声道:“你母亲的东西。”
无恙的眼睛微微睁大。
血玉重新回到胸前,星渊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回去吧,明日我着人送你去镛城山。”
无恙沉默半晌,微哑的声音在丹樨下响起:“你难道不打算告诉我……母亲是谁吗?”
星渊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寒,他沉声道:“你不必知道,走吧。”
说完,无恙又像来时那样无知无觉,醒来时已经回到鬼卿的宅子,躺在了床榻之上。
小山惊奇地看着他:“魔尊每次召唤你都好草率,怎么能这样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给无恙整理了整理衣服,却见他有些出神。
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终于唤回了这人的神志,小山问道:“你没事吧?”
无恙翻身坐起,低头拿起那块血玉,小山凑上前去,看了看玉,又看了看他,疑惑地说:“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无恙偏头看他一眼,轻轻摩挲着血玉道:“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小山闻言也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又高兴起来:“哦,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了?”
他总是会为别人高兴,但是无恙的脸色却没有变好,还是那样沉。
小山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于是摇摇头,低声道:“不,我还不知道她是谁。”
小山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有了点猜测,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魔尊,不想告诉你吗?”
无恙将血玉收起来,那些阴郁很快也消散一空,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嗯,不过也无妨,也许现在并不是时机。”
小山点点头,把无恙拉起来,又将大氅抱过来让他穿上,他自己也开始试衣。
两人的衣服一黑一白,仿佛阴阳两端,站在一起,便似乎注定了不会分离。
小山抬手给他系上两条飘带,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真好看,怎么这么好看。”
无恙的耳朵有些烧,但是面上波澜不惊。
天色一瞬间暗了下来,繁盛的花草树木一瞬间像风沙般飘散,只露出光秃秃的地面和刺骨的寒风,在原本如春的世界里孤独地存在着。
小山和无恙有些惊讶地对望一眼,小山快步跑到窗前,惊讶地说:“这是怎么了?鬼卿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