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整个基地内充斥着一种忙而不乱的紧张氛围, 划定的降落范围在距基地十多公里的郊,地形平坦,专用于给新兵们做伞降训练的目标地。
好几辆车乌泱泱地开过去, 在小土路上卷起一路的土。
不光救护车,还有搜救小队。
因为宁馥和罗松雪最后跳下,在空中又出这样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事故,能顺利落地就已经要谢天谢地, 落点必然偏离划定区域。
如果还有人受伤, 恐怕能原地等待救援。
而且就算正常跳伞的学员,也未必能准确地落在指定区域之内。规定时内没有赶回集合点的,也需要搜救校小队出去接人。
不知不落地后的磕碰冲击太过强烈, 两个人的定位信号都变得极为微弱,而且一直没有移动。
定位没有移动,这不个好兆头。
车内。
王晓云面色沉冷, 尚且看不出什么怒意, 但油门已经踩到底。
车窗的田野已经开始被果林取代。这一片当地农民自种植的经济果林,现在正郁郁葱葱长得茂密喜人的时候,但要多看一眼些伸向天空中的枝杈,王晓云就到心底在烧灼。
恐惧犹如一股越燃越旺的毒火, 舔舐着他的心脏。
如果……
越野吉普朝着信号的位置一路狂飙,竟然比救护车还要先到。
但他的没下车。
很明显, 信号的位置没人。
车一群人仰着脖子, 看降落伞从树的枝杈挂垂下来。
001和009的定位装置连同她们的装具也被挂在上头,地上还有不少折断的树枝。
“竟然挑中这个位置, 这命大还运气好啊卧槽——”
断裂的装具明显用□□割断的,而现场没有两个学员的影子,也说明她们至少还拥有行动能力。
搜救队和基地军医几乎同时微微松一口气。
非开阔地带降落非常危险的, 而这一片看起来无害的果林,很可能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
刺破降落伞、刺伤伞兵身体、挂住装具令人无法行动……如非必要,没有一个伞兵愿意在跳这种地况。而宁馥她们的落点,却明显在林木中的一处空隙,周遭几棵树相对分散,不构附带伤害,而挂到她们降落伞的棵树相对其他长势茁壮的大树来说,堪称“营养不良”。树冠极为稀疏,看着就像要病死。
这样一棵树,无法长久承受她们的体重,甚至还因为挂住降落伞后起到一点缓冲的作用。
——要知,空降兵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叫做“新兵怕离机,老兵怕着陆”,说的就跳伞这事儿,看着最吓人的从机舱中跃出的一下子,但际上最要命的,落地。
作为长期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人类对天空和失重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紧张和恐惧,但克服心理因素之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在空中操纵降落伞,选择着陆方位,防止落地后过快的风速人拖拉出去,每一样都需要瞬精确的判断和立即执行的决心,甚至下意识的本能。
就这,哪怕都做到,瞬着陆的姿势也决定你能不能全须全尾。
通常情况下伞兵的着陆姿势双臂抱胸,双膝微曲,双腿同时落地后侧摔消去惯性。但这片种植密集的果园完全杜绝这种正常着陆的可能。
001和009避开要害割断伞绳落地,反而情急之下意料之的最优选。
搜救队简短地讨论一下,就准备沿着回基地的方向展开搜索,队长正要去和王晓云报告一声,众人却听越野吉普的发动机猛然一声轰鸣,再看轮子转向激起地面上的沙尘,车头已经掉转,直朝着基地的方向飚去。
“队长,这……”
“我们继续。王团急也正常。就不知他现在回去做什么,001和009号没有载具,很可能还受伤,肯定走不快的。”
伞降功着陆的飞行学院学员们已经集合完毕,大家沉浸在第一次跳伞功的喜悦和激动之中,哪怕教官严令禁止交头接耳,学员们也忍不住用眼神互相交换着彼此的心情。
但他们很快意识到——
他们队伍里少两个人。
兴奋之余,他们也渐渐疑惑起来。
徐苏心里七上八下,——宁馥和罗松雪就紧跟着她后面跳下来的,这两个前期训练都学员中的佼佼,如果不发生意,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回到集合点。
越想越害怕,徐苏脸都白。
她忍不住喊:“报告!”
带队的教官示意她讲话,徐苏运运气:“教官,001和009号学员还没有回来!”
教官中气十足地喷她:“我会算数!”
“这不你们需要操心的题!”教官不容徐苏再说什么,直接整队,学员们带上回基地的车。
车上鸦雀无声。
就在司机准备发动引擎的一刻,前排的男生突然站起来:“区队长没回来,我们哪也不去!”
“这怎么不我们需要操心的题?!如果她们跳伞出事故,就算剩下尸体,我们也应该去把她们找回来!”
“大家同袍战友,我们不走!”
教官没料到这一出,随即接到司机询的眼神——大家都军人,这军人的同理心。
眼看学员们的情绪起来,强压肯定压不下去的。教官示意车继续走,一边对众人:“她们着陆确出现题,现在搜救队已经在开展工作。”
他得到的消息有限,还不能完全告诉这些年轻的学员们。
教官老伞兵,他知开伞不功生还的可能性有多低,但这个概率他讲不出口。
他们都还这样年轻。有光明的前途,国家的栋梁。
他能告诉这群陷入焦虑和担忧中的年轻人,搜救队已经出发,会尽全部的力量,争取最快的时去把他们的战友带回来。
车内的学员们沉默着,车窗的田野正在飞速掠过。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能等待。
与此同时,王晓云的车也在赶回基地的路上。
车内配置的对讲器突然响起,传来基地头的声音,背景嘈杂。
空降兵营长的声音响亮且清晰,但就透着么一股一言难尽的味儿。他说——
“王团,回来吧,宁馥和罗松雪现已返回训练基地,罗松雪轻伤,宁馥一切正常。”
王晓云挂断通讯器,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心中有一个待验证的预判,他个不省心的甥女不但还有行动能力,而且还要搞事。她根本不种老老等待救援的性格。
她没有留在着陆点,就说明她确信自和战友离开里才最好的选择。
他甚至也并不相信搜救队所说的“运气”。
宁馥带着一个人着陆在棵“幸运树”上,她在所有条件都不怎么样、甚至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做出的最优解。
能力和责任总等重。她越强,对自的要求就越高,被她自划归在自责任范围之内的人和事就会越多。这一点像王晓诚。
她总做一些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不可置信的狂妄,但却总在她力范围之内的事情。这一点像他。
王晓云在心中给自做着心理建设。
宁馥他亲甥女,亲的。
他要时刻提醒自,别火气一上来太过。
但当中校跳下吉普,连车门都来不及甩上就看到他甥女正蹲在基地门口岗亭边上的时候,他的火气还“噌”的一下窜起来。
“你在这做什么?”中校大踏步走上前去。
他的神情冷静,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和扭曲,他的语气却透露出可怕的阴阳怪气。
“想看看搜救你的队伍和好几辆救护车从这儿回来,想看看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为你着急为你默哀为你痛哭流涕的盛景,想看看你这舍身救人的英雄的排面?!”
他的声音并没有暴怒的情绪,反而越说到后面越轻,最后一个句几乎像一句轻飘飘的气音,像一句耳语。
但宁馥忍不住缩缩脖子。
就像看到摆起攻击姿态的毒蛇,而她已经被毒蛇的信子锁定。
女生的脸上带着好几处擦伤,破皮露出血丝,下巴一处蹭破的口子更深,看起来像直接掉一块肉,血都从纱布块里透出来。
她身上也好几处撞击造的淤伤,现在肾上腺素退去,正疼得厉害呢。
但宁馥心里很清楚,装可怜、装糊涂、装无辜,都不能平息她二舅的滔天之怒,会把自送上“绝路”。她能真诚、理智、冷静,摆事讲理,让她二舅把火发出来也就算完。
——这个时候的唯一要诀就“老”二字,切不可耍贫嘴耍滑头!
王晓云现在无限逼近她,觉下一秒就要打她。
中校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突然:“吃什么?”
时刻牢记“老”准则的宁馥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回答:“烤玉米——”
说完她屁股上就挨一脚。
宁馥:qaq
意识到自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挽回。宁馥以失意体前屈姿势爬在基地大门口,分神注意到站岗哨兵复杂且意味深长的眼神。
背后传来军靴踏地的脚步声,宁馥警觉地把自翻个面,正面迎向她二舅——打人不打脸,更不能打屁股!
“我……就我们回来的时候搭一个老乡的便车,老乡说……看我们挺辛苦的,啥……”
老乡把他们送到基地门口,她把玉米钱塞给老乡!
军民鱼水情,烤玉米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