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梦云缓缓推开门走出屋,面对着屋外的阳光,他觉得精神好多了。
他向着晨曦走去,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些。但当他越走越远,他的脚步却走的越发缓慢。
万梦云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垂下了头,心在刺痛着。近乡情更怯,他又怎敢见佳人,何况他已不再年轻。
他轻声咳嗽起来,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但是他已经没法回头了,他看着眼前的亭子似乎又想起了那一袭白衫,又听到了阵阵抚琴声,可亭里已无佳人,也再无琴声,只有一把古琴孤单的放在亭里。
万梦云轻抚着琴弦,他似乎又一次触摸到了她的手掌,他仿佛还能从琴弦上感受到些许余热。
他缓缓坐在亭里,眼睛只呆呆的看着那把古琴。
晨光渐渐升起,余晖渐渐落下,一天的时光似乎显得如此短暂,却又如此漫长。
他的身上已落满枯叶,他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已经来了。
秋风吹起,一张画像慢慢飘落在万梦云面前,他颤抖着打开那张画像,画像中的人着一袭白衫,腰间斜插着一把长剑,眼中似有些落寞又有些哀愁,画中人正是他自己。
那时的自己还是如此年轻,可现在却老了太多,也许人在忧愁里总会老的很快。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万梦云看着画像下的一行字忽然笑了,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口口血。
他张着嘴想喊着她的名字,可他的喉咙却火辣辣的痛。
他一声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是思念和呼唤。
“若云.........若云”
也许他本就不该想着见她。
他跪倒在地上,他已不再流眼泪,他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浪子已无泪,只有血。
“难道没了她,你便活不下去了吗?”
万梦云缓缓抬起头,是那偷剑谱的少女,少女的眼中似有一丝怨恨。
“你真想见她?”
万梦云的眼睛只呆滞的看着那把伏羲琴。
少女咬着嘴唇握紧手,沉默半响道:“好,你现在死在这里,我便让你见她一眼”
万梦云的眼睛里似乎又闪起了一点光芒,他缓缓拔出剑慢慢刺进自己腹中,鲜血一滴滴从剑刃滑落,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是想让自己细细体会着这番痛苦。
痛,痛,痛,撕心裂肺的痛,但这又怎么能抵得上心里的痛,痛苦总能让一个人清醒,可痛到极处也会使一个人崩溃,也许只有一个能在清醒中忍受痛苦的人,他的生命才有意义,他的人格才值得尊敬。
他恨自己,恨的要命。
“你又何必这样”
少女扑在万梦云身上,眼中也有了泪花。
他倒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远处最后一抹余晖,他从未想到过落日余晖如此美丽,他忽然看的痴了,但他的眼前越发昏暗,那最后一抹光亮也渐渐消失。
恍惚间一个女子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陌生。
“若云......是你吗”
她没有回应,只有一滴泪水落在他的脸上。
他笑了,可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已经睡着了,睡得很安详,就像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北国的秋,来的清,来的静,来的悲凉。
现在虽已是秋末,秋风潇潇,万物枯寂,可树上却仍有几片枯叶不愿落下,落叶终会归根,它又何必苦苦依恋。
万梦云缓缓睁开眼,他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一张对男人来说太过于柔软的床,一个男人躺在这样的床上总是很难起来。
他知道软床代表着什么,他已不知道在妓院里睡过多少张这样的床,每次他从这样的软床上醒来,床边总会有他叫不上名字的女人,他通常都要想很久,才能想起她是怎么上到他床上来的。
可是这张床却如此不同,床单上既没有他醉酒后呕吐的痕迹,也没有令人恶心的肉欲味,反倒带着些许幽香。
现在他感觉很痛,不是他心里的隐痛,是身上的伤口在发痛,痛的要命。
他开始全身发冷,不停的流着冷汗,然后身子忽的又变得火热,他的伤口似乎有火在燃烧。
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一剑刺穿喉咙,肚子开了个口子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肠子在抽搐。
他缓缓掀开床单,他整个人就像是份精美的礼物,被人仔仔细细的包扎了起来。他看着屋外的夜色,一口口喘着气。
忽然房间的门悄悄被人打开了,那少女坐在床边怜爱的看着他,一双状似桃花的眼睛带着些许柔和,现在她正用她那双芊芊玉手替他擦着汗。
“你为什么要那么傻,她又怎么会来见你”
万梦云张着嘴,又猛地咳嗽起来。
少女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柔声道:“她从来没有说过要见你,只是我想见你”
万梦云咬着牙,扭头看向一边。他现在才发现这少女竟然比他想得还要阴险狠毒。
“你喜欢女人,你喜欢好看的女人”
万梦云没有否认,他懒得否认,也没法否认。
“你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少女熟练的将衣衫脱下,她脱衣服的动作十分优雅,那件浅色华衣下,竟是完全赤裸的酮体。
一个女人也许脱衣服会很熟练,但绝对不会优雅,脱衣服优雅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万梦云想都不用想都知道。
少女的眼神突然变的很温柔,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看着那张略显沧桑的脸,眼睛在发亮,
她拉着他的手抚过她的全身,又用他的手抚摸着小腹。忽然她拉开他的腿,缓缓盘坐在上面。她扭动腰肢,轻声呻吟着。
“滚”
万梦云忍着疼痛,狠狠捏住她的喉咙,她本就红扑扑的小脸变得更红了,她眼里的光越发闪亮,渐渐变成一种享受。她的身体仍在不断扭动着,呻吟声从未停止。
万梦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强忍着心里的一团火,忽然一巴掌将她打的仰面倒下,他咬着牙坐起身子,额头冷汗不断流下。
少女满脸怨恨的抓着他的衣袖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找个人代替她”
万梦云甩开她的手,拿起剑一步步走向外面,鲜血缓缓从他白色的衣裳渗出。
他容忍别人伤害他,但是他无法容忍别人欺骗他。
秋风嘶嘶作响,风声由高渐低,似乎风也学会了叹息,风又是为谁叹息,是不是为了人的愚昧和残酷。
人与人为何总要互相欺骗?
每个地方都会有座青山,每座青山上总会有几处人家。
人似乎很常见,你在哪里都能见到人,在山川上能遇见,在草地上能遇见,在雪山上也能遇见,人似乎无处不在。
现在任角遇见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躺在泥地里睡觉的人。
像这种人任角都不会管,因为他见过太多饮酒宿醉的人了,似乎你在哪都能见到这种人,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地方,他们都能躺在那里睡着。
但是眼前这个人却不同,他的身上被捆得犹如麻花一样,任角还是第一次见到喝醉酒把自己捆成麻花的人。所以他把这个麻花扛回了家,准备问问他是怎么在喝醉酒后,还能把自己捆成一个麻花的。
任角的家离山很近,他的家不大却住着好几口人,生活的重担已压的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人要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养活一家人更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谋生的艰难也不是能够想象的到的。
任角现在正捧着碗热茶在喝,他要看看眼前这个人能睡多长时间,他这时才发现这个人腰间斜插着把剑,这把太轻太薄,倒像是小孩子的玩具,用来砍柴想必都会崩断。
他轻轻摸着剑刃,忽然一滴血滴落了下来。
血?谁的血?
定不会是他的,他还不会笨手笨脚到把自己的手割破。
那会是谁的血?
任角看着那件血红的衣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缓缓掀开这麻花的衣衫,这麻花肚上一个口子正往外冒着血,任角甚至能看见肚里的肠子。
这人定是被喝酒喝的迷糊了,不然谁又会没事往自己身上开个口子。
他不敢再想别的了,只因他想到了一群人,一群会吃人的人,遇到那些人,你若是不顺着他们,身上便会多几个口子,所以任角见到那些人总会埋着头,不是他怕麻烦,是他的家怕麻烦,这个家没了他又如何生活的下去。
想到这任角的头埋的更低了,他不敢再看眼前这个人,他怕自己会忍不下心救他,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把这个麻花扛回去,然后当做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能吗?
任角看着那张苍白发抖的脸,心也跟着颤了起来,他并不是个冷血的人,但是现实总会让他不得不变得冷血。
是否人非的要变得冷血?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怎么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