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质略硬的薄纸,用来作画可能稍微差点,但可以很好透光。
在听说了这里有花灯节之后,一个念头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实现。现在刚好要自己做花灯,我已经在纸上描了个我想象中的样子。这个花灯做出来可能会出人意料,但这是我关于几世之前的记忆,总是想实现一次。
编花灯的竹子我也让人带来了,晒干,打磨好了,细细的枝条韧性十足,被整整齐齐地码在门口。应我的要求,竹条的数量能塞满一辆马车。除此之外还有手工打磨的小金属零件,数不胜数。
我在学堂里学了水墨的技巧,前几世中也有学过彩绘和雕塑,还有一些木工和铁匠的基础。因此我要画出一些现实存在的东西非常简单,但面前这个东西,她不能说是存在,却也不能说不存在。她和我在这里所学的画画风格是格格不入的,而且想把她做成花灯,更是需要精心设计。
守卫从马车上拿下来一块地毯,铺在院子里平坦的地方。
我从地上如山的纸堆里抱起一个大纸卷,纸卷用手工鞣制的熟牛皮绑住,系了个蝴蝶结,这个世界没有这种系法,显然是我自己扎的。
我把纸卷放到地毯上,然后解开牛皮绳,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口气打开纸卷。
足有两米长,近一米宽的画纸在地毯上展开,一个美人跃然纸上。
不过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设计图,密密麻麻的骨骼支架都标注了哪个地方该用什么样的枝条,用什么样的零件固定,固定好以后可以怎么活动,全都按照现在的科技水平做了详细的注释。
这不是三个小孩可以完成的量,就连边上的屠叔也看得目瞪口呆。
我住的阁楼里只有我一个人,连侍女都没有,这不仅是叶家的传统,也是我的要求,叶家的规矩是孩子只要能自己动手,就不准下人服侍,而我是索性一个人住。到现在我还没办法习惯吃喝拉撒都有人跟在身边的感觉。白天毕竟是要外出的,可晚上的私人时间我只愿意一个人呆着,也是这个原因,我有大把的时间来细细琢磨,设计我的花灯。
当然我也从能拿得动画笔开始,就已经着手画一些脑海深处的草图了,这个花灯只是契机而已。
“这,这是花灯吗?”
曲铃儿捂着小脸惊讶地看着这张纸,萧歌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使劲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我们要做的花灯。”
“竹子你这是偷学了百家的机关术吗?”屠叔蹲下身细细地看那些关节的连接处。
“什,什么机关术?机关术我可不懂,我只是觉得这些地方应该这样做,就画出来了,还让下面的铁匠照样子打了一些出来。”
守卫从身后端来一个红木盒,我打开,里面正是打好的各类零件,质量还不错,手工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这还得益于叶家有个顶级的铁匠铺。
我把曲玲儿叫到一边,从地下的纸堆里抽出厚厚一沓放到她面前。
“玲儿你就照着这里面的样子描深上色即可。”
曲铃儿细细翻看了里面的图画小脸哭兮兮地摇头:“灵竹哥哥,虽然我是很想帮你,但我觉得我画不好,这个太难了。”
我给曲玲儿的自然是这副设计图的拼装图,我要做的花灯并不是一张图,而是一个可以活动的人偶。
屠叔惊讶于这副设计图的复杂,也把注意力投向我这边,我倒是很少见他这么关心一样东西。
“竹子,你这确实难为人家小姑娘了,你这些图可不简单。不过我倒认识一个人,他肯定能画好这些东西。”屠叔一边翻开这些拼图,一边啧啧称奇,“不过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天赋,你不生在百家是他们的损失。”
好像确实如此,这些画我几乎把所知的画风混在了一起,别说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就是精通书画的大家也不一定拿捏得住。
我只能悻悻笑道:“屠叔你说的能画这些图的人是谁?”
屠叔握刀的手一弹,刀鞘发出清脆的鸣响,两个白色身影瞬间从屋外闪烁进来,他努嘴:“喏,就是他们俩。”
来人正是上官云志和公冶玲珑。
上官云志拱手问道:“屠前辈,这里出了什么事?”
“世子有事要你帮忙。”屠叔一到别人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惜字如金不说,还老是耷拉着个脸。
“世子但说无妨。”上官云志也知道屠叔的脾气,没再多问,而是问我。
见屠叔不打算解释,我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上官师兄,我这里有些画想画实填色,不知师兄能否帮忙?”
上官云志一听是画,顿时来了兴趣,他也顾不得礼节,上来就去翻阅地上的图纸,在看到偌大一副设计图时,眼睛里冒出渴望的光彩。
“这真是世子所画?”
我点点头。
“虽然画风奇特,却融合了许多笔法,从古至今,从内到外,竟包含了诸多风格,想来这画的原图并非来自御盟之内吧?莫非是域外之物?”
为了迎合变化的审美,我确实做了很大改变,只希望成品出来跟原来的模样不要有太大出入就好。
不过这个上官云志居然能一眼就看出来,他眼光不俗啊。这个世界的版图和原来也全然不同,他说的域外我在书上看过,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啊,我是看了不少域外的书,借用了他们的画。”我只能如此推脱。
就在这时,一旁的公冶玲珑也惊叫一声,她跑到设计图边,一手抚摸着图纸上的关节,一手抓起零件细细观察。
“上官云志的父亲乃是当世书法名家上官文龙,也是御盟里掌管图册的大学士。”
“而公冶玲珑来自熔山堡,想必你也知道这个名号。这两人跟在叶将军身边一是为了保护叶将军,二就是为了历练。”
就在他们沉浸于面前的设计图时,屠叔给我小声介绍,跟内功传音不同,这招是聚音成丝,只让我一人听到,要求更高。
有了这俩人的加入,花灯的制作也迅速加快起来,可真正入手我才发现设计图里仍然有许多缺陷。我本以为已经想得够复杂了,没想到事实还要复杂得多。
我本想跟萧歌和曲铃儿一起做着玩,现在看来那是天方夜谭。
上官公冶两人在拼装的过程中又加入了许多他们的理解,把不合理的地方一一完善。原本的图画也是改了又改,各种零件让下人们传出消息不停加急赶造。
在画到手部时,公冶玲珑痴迷地沉浸其中,因为那个角色的手是机械手臂,这在这个世界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哪怕是出现一些概念也犹如石破天惊。熔山堡和百家庄关系紧密,她会痴迷机关也可以理解。
不过让我担心的是胸和腰腿,这个世界对于女子的体态描绘多是朦胧而婉转,像我这副设计图这样写实而细致的妖娆美人对他来说也算是头一遭了。要是迂腐文人看到,肯定要说:“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可谁知上官云志从上画到下面,脸不红心不跳,下笔不停,如有神助。本来还打算敏感部位接笔的我在一旁感慨万分,难道这就是文人内心对于艺术的追求吗?即使是眼界不同,审美不同,他们也不会因此而产生丝毫动摇,难怪说真正的艺术不分历史和国界,这就是高手吗?厉害,果然厉害......
“哇,世子你这画够得劲儿啊,上官小子你也真敢画。”屠叔靠过来,一副一副地观赏拼图,恨不得把眼睛都粘在上面。
上官云志忽然停笔,露出猥琐笑容:“嘿嘿嘿嘿,确实得劲。”
公冶玲珑也闻声过来看,随即面红耳赤地啐了一口,然后拉住好奇的萧歌和曲铃儿两人。
好吧,我错了,是色批不分时间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