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密报上说,这顺天军本是出自徐州一带,自天花之症蔓延以来,朝廷不管不问,甚至还送了假银子赈灾,致使天花横行,灾民尸骨成堆!顺天军被逼得退无可退,这才斩了那徐州府尹,揭竿而反!
祁承璟虽然继位不久,可对于这东莱国的现状却是了如指掌。他知道越是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贪官污吏就会越多。可是,他如何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不止贪,且还贪得无厌!三百万的赈灾银两,他们竟然敢全部中饱私囊,还用假银子去充数!
这顺天军固然可恶,可归根结底,却还是那群贪官惹的祸!这三百万的银两不是小数目,那徐州府尹便是贪,也决计一口吃不下,其中必有其他人的参与!
殿内的琉璃宫灯被夜风吹动,微微的打了个旋儿,将这整个御书房的光线也颤动了一下。祁承璟端坐在桌案之后,一张脸上晦暗不明。
五月末的天气,晨起还带着一丝凉爽,让这群从舒舒服服的被窝里爬起来的大臣们,都精神了些许。
待得他们一一照着顺序走进金銮殿内,预备着醒醒神儿,开始新一天的朝会时,却猛然发现,这往日里总是最后一个才到的皇帝,今儿个竟然已经端坐在那把明黄的交椅上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一时之间,这大殿内的请安声此起彼伏,连声音里,似乎都带了几分的颤动。
这按照规矩,皇上该是最后一个进来,接受群臣朝拜的,为何今儿个,竟然如此反常?!
“众卿平身吧。”祁承璟一整夜都没有睡,眼中亦是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若非这高高在上的龙椅距离众人实在太远,底下的朝臣定然能发现,祁承璟的眼中,此刻正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皇上,臣有本奏。”为首的李尚书捧着本奏折,道,“河南一带风调雨顺,今年大获丰收,河南道台送的粮已到京城,臣昨日清点完毕,归入国库了。此乃清单,请皇上过目。”
祁承璟点了点头,一旁的顺公公便下去接了奏折,又重新返了上来。
一连几位,全部都是报喜之臣。祁承璟听得心中火气有些压制不住,开口道,“众位爱卿今日像是串通好的,都是来报喜的么?”
大殿将他的声音扩散的越发喜怒不定,隔得太远,看不清楚祁承璟的表情,众人一时都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照理说,这些事情都是喜事儿,怎么听着皇上的意思,反倒有些生气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祁承璟冷笑一声,道,“那好,既然你们都报喜,那朕就给你来报一桩忧!”说着,他站起身,走下高高的龙椅,缓缓的踱步到众人中间,盯着他们垂下的头,冷声道,“徐州天花之症蔓延,百姓揭竿而起,自称顺天军,已经打下徐州,并以此为根据地,现在正准备一路向北,直捣黄龙了!而你们,号称天家之臣,文臣武将皆有,却耳聋心背,竟然无一个人汇报此事!莫不是当朕昏庸无能,试图将此事蒙混过关么!”
一言既出,大殿内霎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纷纷道,“臣等不敢!”
“不敢,朕倒是想知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此等大事,你,陈可雍,身为兵部尚书,对此事一无所知,该当何罪?!”
见祁承璟点到名,陈可雍顿时磕头如捣蒜,“回皇上,臣的确没有接到关于徐州顺天军的密保啊,请皇上明鉴!”他也很好奇,这顺天军是怎么一回事?想着,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几天送来的那些快件。可那几日,他因为自家小妾过寿辰,就将快件给压了下来,至今没有看。难道,在那里面?
果然,祁承璟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顿时凉到了底,“是么?没有接到?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他回到桌案前,拿起一封快件,转回身扔到陈可雍的面前,道,“这是朕昨晚在你那兵部桌案上找到的,它五天前就被送来了,可是,却被压在你那一对公文下面,至今未曾拆封!”
闻言,陈可雍顿时便瘫坐在地,见祁承璟面色不虞,又匆忙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臣知罪!皇上饶命啊!”
祁承璟本是盛怒,见他这等模样,越发的火大,一挥手,道,“御林军,给朕摘了他的顶戴花翎!拖出去,责打五十大板,扔出宫去!”
四周的御林军顿时将瘫软了的陈可雍拖了出去,只听的他的求饶声越来越远,大殿内的众位大臣也都有些心中戚戚。
祁承璟扫视了这一圈的臣子,眼中寒芒锐利,却又缓缓的收了回去。陈可雍只是个开头,他心知,这里面要处置的人有很多,可是,他必须忍住气,从长计议,以免物极必反!
“对于顺天军一事,众位爱卿如何看待?”祁承璟重新坐回龙椅之上,这才平和了语调,开口问道。
“臣以为,这些刁民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才想着要起义的,不过这些人不足为惧,都是些游兵散勇,所以臣请命出战,一定可以将这些刁民收服,以安皇上的心!”
方才一听到顺天军的事情,刘将军顿时在心中盘算了起来。此时听到祁承璟发问,他立刻自动请缨。不为旁的,因为百里雨熙的死,众人对他皆是有些非议,如果他不立些功勋的话,在朝廷里面的地位怕是就会动摇了。
他踩着众人的鲜血才走出来的一条路,怎么可能被人这样轻易的堵死!刘将军的态度十分坚决,不管所谓的顺天军有任何厉害,他都要剿灭他们,只有这样众人才会对他真正的服气。
祁承璟点点头,刘将军的能力是有的,只是有时会心浮气躁,不够稳重。先前对于百里雨熙的事情他也曾有所耳闻,虽然他对百里雨熙一向不待见,可是刘将军的所作所为也过于狠辣,可见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只是他领兵打仗,也的确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若单单论打仗,倒是个可用的将才。
“刘爱卿忠君爱国,朕十分赞赏。好,朕就依刘将军的意思,封你为平南将军,剿灭贼寇!”
听到祁承璟所言,刘将军顿时心中大喜,跪地道,“臣谢恩!”
祁承璟“嗯”了一声,思忖片刻,又道,“展长青上前听封,朕封你为副将,辅佐刘将军!”
展长青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听着祁承璟的话,顿时拱手道,“臣遵旨。”身为主子的心腹,对于祁承璟的意图,他非常了解。只是,此去若是剿灭顺天军,他就要离开连翘许久了!
一想到连翘那已经大起来的肚子,再想到这些时日母亲耳提面命自己的话,展长青的心中就有些郁结在心。他真害怕自己一离开,连翘会出些什么意外!
对于展长青心里面的那些小想法,祁承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信不过刘将军,所以必须要将可靠之人放在他的身边。
否则到了徐州,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刘将军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现如今局势混乱,祁承璟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况且,展长青跟着,还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于祁承璟又册封了展长青的旨意,刘将军的心里面是有些不悦的,他知道展长青乃是祁承璟的心腹,派他来看着自己,可不就是对他的不信任么?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当着祁承璟的面说出来的,因此拱了拱手,“展将军,以后在军营中,还望你我相互扶持,好将那顺天军打的溃不成军才是!”
闻言,展长青收回了心中的思绪,点头道,“好,也望刘将军多多指教才是!”
二人重新归位,祁承璟见事情已经处理差不多,便以眼神示意顺公公。只听得顺公公的声音响起,“有事呈本,无事退朝!”
众人纷纷跪安,道,“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御书房内,祁承璟已经换下了龙袍,只着了一身墨色滚了金边的长衫,衬着他面冠如玉的脸,倒显出几分的儒雅来。
展长青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等着主子说话。
祁承璟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明暗不定,不由得缓和了脸色,道,“长青,你可是舍不得连翘?”
祁承璟虽然贵为皇帝,却深知展长青的情况,如今连翘已经有孕,他自然舍不得离开,毕竟,谁不想要看着自己孩子出世呢?
想到连翘的时候,祁承璟不禁想起了百里清如,连翘乃是百里清如亲妹妹一般的存在,当时在将连翘嫁给展长青的时候,她还许下了两家的孩子要定下娃娃亲的承诺。如今连翘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起来,可他的如儿,却已经跟自己天人永隔了!
一想到此处,祁承璟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哀切。
见祁承璟这般,展长青就知道,祁承璟又在想着百里清如了。只可惜逝者已逝,终究是挽回不了的。
“皇上不必担心,大丈夫志在四方,更何况皇上让属下去的意图,属下十分明白,因此属下必然不会顾忌儿女私情,定会不让皇上担心的!”
展长青知道,皇上不放心刘将军,因此才任命他为副将,就是担心中途一旦出了岔子,他还可以力挽狂澜。
就凭着祁承璟的这一份信任,展长青也断然不会辜负了他!
祁承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长青,其实朕让你做这个副将,监视刘将军只是其一;其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闻言,展长青露了一抹疑惑的表情,“其二?”难道还有比讨伐顺天军还重要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