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璟早给她打了预防针,这个年,怕是回不了京城,只能在这青城过了。
百里清如倒是无所谓,叶涟漪更是巴不得。
天气越发的冷,小娃娃和刚生产完的孕妇又经不得冻,是以,百里清如将自己的厚实衣服拿来,又与众人合力将庄宛如送到了最近的一处修缮好的民宅中。
叶涟漪抱着怀中的小奶娃哄着,见百里清如坐在窗前发呆,不由得抬眼笑道:“清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百里清如闻言,回过神笑道:“无事,只是想着,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这青城的百姓却还无衣可御寒呢。”
这些时日,跟他们相处的久了,百里清如的心态也改变了不少。前世她一直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不知是不是受了祁承璟的感染,她越来越将这些人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这大概就是,身在其位谋其政?
“若是放在以前,叶家或许还能帮上忙,可是现下……”叶涟漪说着,神色也不由得黯然了下来。
叶家,到底是她心头的痛。自小生长的青城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她看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着实做不了什么,念着,心中更是有些揪心。
怀中的娃娃却开始哭了起来,引得叶涟漪忙的回神,不敢再分心,只柔声诱哄着:“乖,莫哭莫哭。”
下午的时候,从京城送来的第一批棉衣已经到了,有二十出头的小厮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问百里清如:“王妃,这衣服送到哪里去?”
百里清如略一思忖,便笑道:“送到堤坝上吧。”说着,又亲自查验了棉衣,道:“走吧,我与你们一同去。”
之前她曾与祁承璟商议过,自己出钱在京城购置棉服发给这些灾民,祁承璟只略微思虑了一番,便点头应了下来,谁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青城偏漠北,冬日的天气分外的冷,有了这些棉服,到底可以稍微抵御一些风寒,只是到底她人小式微,是以,这些棉衣也只是勉强够在修缮工程的士兵来穿。而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想着,百里清如终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终究不是圣人,能做的也只是绵薄之力。
离堤坝还有一段距离,百里清如就准确的捕捉到祁承璟的身影。
他总是那么的耀眼,便是站在众多人之间,也会被人第一眼便清清楚楚的发现。百里清如轻柔的勾起了一抹笑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着祁承璟跑了过去。
祁承璟似有所觉一般,忽然就转过了头,视线刚好对上了百里清如炽热的眸子。
“璟哥哥。”百里清如快步走过来,见他虽然眉眼含笑,却还是难掩眉目间的憔悴,不由得心内一揪。
祁承璟倒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那边都安置妥当了?”这几日,祁承璟忙于堤坝和灾后修缮的事情,安置灾民妇孺便交给了百里清如和魅霜等人。
百里清如点头道:“都差不多了,有琉璃和魅霜在,我倒像是没事做的人了。”说着,又笑道:“京城的棉衣到了,我带他们来了,你看放在哪里合适?”
看到百里清如身后跟着的这批物资,祁承璟顿时眼睛亮了一亮,喊了一旁的监军,道:“刘安,过来。”
正是刘监军。
刘安闻言忙得大步跑过来,听得祁承璟吩咐道:“你去带这几个人,将棉衣暂时送到仓库保管,夜里全部分发下去。”
听了这话,刘安瞬间喜笑颜开,乐呵呵的吩咐人跟他走了,临行前,还不忘给百里清如道谢,引得百里清如忍俊不禁。
堤坝上到底是太过寒冷,没呆多久,祁承璟便吩咐人将她送走。走之前还细心叮咛了一番:“我夜里可能要睡在堤坝,你不要等我,早些休息。记得将被子盖好,门窗关严实,莫要冻着自己。”
百里清如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化身做了唐僧,却又忍不住满心满眼的甜蜜柔和。
回来的路上,看着已经有小贩开始担了野味开始贩卖,不由得有些叹服。
灾后重建,便是在现代,也是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何况是在这物资与人力都匮乏的古代。然而青城不过月余的时间,便已经隐隐的有些昔日的模样,不得不叫百里清如惊叹,当万众一心的时候,力量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因着下午的时候祁承璟说过要住在堤坝,百里清如也未曾再等他。只是屋内一抹豆灯昏黄晦暗,窗外又是寒风凛冽,却叫百里清如没了睡意。在床上窝了一会儿之后,她索性站起身,回忆着前世所学的拳法,径自在屋内练了起来。
却不想,一套拳法没打完,便听得门吱呀的一声便开了。
百里清如忙收了步伐,警惕的向门外望去,却见祁承璟带着一身的风霜走了进来。
祁承璟将门掩上,又将斗篷挂起,含笑看着还来不及将警惕神色收起的百里清如,问道:“怎么还未曾睡?”
百里清如擦了擦额间微微沁出的汗珠,道:“天冷,我睡不着,下床走走。”说着,又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要睡在堤坝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出什么事儿了么?”说到这儿,百里清如的神色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祁承璟见状,不由得低沉的一笑,带着几许凉气的手抚上了她的发:“傻丫头,我只是不放心你。”
闻言,百里清如眼中的紧张霎时变成了茫然,还带着些许的羞涩。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很容易便会脸红。似乎所有的女子都有一个通病,面对外人和情人的时候,仿佛将人格分裂成了两半。坚硬的壳是展示给外人面前的,而柔软的内在才是面对情人时候才该有的。
念着,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似的,转移话题道:“唔,外间天冷,你快过来烤烤火吧。”
屋内燃着普通的木炭,在盆里燃着的时候,还有烟自其间袅袅而上,画面倒是美的,却是有些呛人。然而,这已经是眼下青城能供应的最上等的木炭了。
百里清如丝毫不以为意,她倒是很喜欢这木炭的味道,带着年幼时家里炊烟的气息,让她分外的安心。
祁承璟也不揭穿她的窘态,径自坐在木凳上,将手伸到炭盆上烤着。百里清如方才出了汗,这会儿只觉得浑身舒畅,只是祁承璟开门的时候,将冷风放了进来,倒叫她有了几分的冷意。
是以,她早在祁承璟坐下的时候,就重新回了被窝,将厚实的棉被偎在了身上,坐在被窝内和祁承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直到百里清如的声音静了下去,祁承璟这才回过头看她,才发现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然睡着了,一颗小脑袋歪靠着床,嘴角还含了一抹轻柔的笑意。
祁承璟不由得柔和了神色,起身走过去,将她轻轻的放平身子,掖好被角,带着满眼的爱怜看着床上的女人。
这个他守护了多年的姑娘,如今就这样安稳的睡在他的面前,和幼时的她渐渐重叠,一时叫祁承璟恍惚了神色。
一转眼,已然过去这么久了啊。
有男子冰凉的唇落在女子的额间,留下了极为虔诚的一吻。丫头,倾尽此生,我想要守护的人,唯有你一个。
十二月末的时候,东莱国的青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样大的雪花飘落在空,却叫百里清如冷的直想做一个棉套,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套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祁承璟为此还笑她:“你莫不是也想学那些个冬眠的物种么?”
前些时日,百里清如嬉笑着自己的歪理,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谁料,如今却成了祁承璟笑话自己的言语了。
百里清如撅了嘴,将自己的身子都蜷缩在被窝内,懒洋洋的回答:“左右无事,窝在被窝里才是正道。”
祁承璟嗤笑了一声,见丫头将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出去,到底还是走到百里清如的身边,诱哄道:“这两日青城山上的红梅开了,分外好看。刚巧又下了雪,我带你踏雪寻梅可好?
堤坝已经日渐修好,小户人家的房屋修缮也接近了尾声,眼见着青城日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生活之中,祁承璟的心内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年关将至,若是现在往回赶,势必要在路上过年的倒还不如留在青城,直到年后再返回京城,与民同乐,也好过跟宫内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强。
他打定了主义,便安心的在青城留了下来。
方才雪后出晴,便听得人讨论青城山的梅花乃是一绝,因此他便想着同百里清如一同前去。要知道,这丫头年幼的时候可是爱极了梅花的。
哪成想,听了他这个建议,百里清如直接将身子往被窝内深深的滑了下去,只露出两只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道:“去吧去吧,我不拦着你,我要睡觉了。”
开玩笑,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寒。这个时候让她出去,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来到这异世之后,百里清如的性子一改前世的冰冷,在祁承璟为首的一干人等的骄纵之下,越发的孩子气了起来。
见她这幅模样,祁承璟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才是非正常的那一个。要不然,为何除了他之外,连齐玮在内的侍卫这些日子都开始趋向冬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