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情壮怂人胆

黎均到家后，就开始思考怎么跟母亲说。他很清楚母亲张卉原则性很强，任何人都很难说服她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个难以攻克的堡垒，如果交给江月，后果难以想象，母亲这么喜欢她一定不会同意让两人分开的，不过也很难说。

一时没有什么主意，黎均百无聊赖地在房间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在书桌前坐下来翻翻书。

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跳进一个大胆的想法，对这个不成熟并有多处漏洞的想法，黎均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查漏补缺。

等到母亲回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趁着吃饭的功夫，黎均漫不经心地对母亲说：“高二教材要改了。”

张卉点点头，他们单位最近一直在开会，讨论有关市场经济的问题，学校的风向标也在变，理所当然。

看到母亲反应平平，黎均接着说道：“道德思想这一课，是不是要将经济政策加进去？”

张卉抬头认真看了儿子一眼，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黎均觉得前面的铺垫做得差不多了，笑了笑说：“妈，我觉得你们单位是不是也要与时俱进？”

听到这句话，张卉乐了，问他：“怎么与时俱进，你说说我听听？”

黎均理了理思绪，认真地说：“妈，现在到处都要搞经济建设，我们这里也不能落后，我们拥有广袤的土地，除了县城的商业发展，农村的土地承包到户，也会催生出很多发家致富的能人，但是作为物资局，你们需要保证充足的生产资料和各种补给。”

张卉没想到黎均会有这样的大局观，她露出欣慰的笑容：“黎均，你说的没错，我们最近一直在开会，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还没有什么具体方案。”

黎均有些着急了：“妈，你想过没有？代销点数量上和市场需求相差很远，这样物资很难到位。”

张卉赞同这个观点：“你说怎么办？”

黎均拧了一下眉头，索性放开说：“妈，要想物资及时有效地送到农户手上，只有扩大代销点的数量，放开经营权限，支持个人经营。”

“怎么保证代销点服从统一管理？”张卉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感兴趣。

“这个还不好办，统一价格批发出去，如果经营不善，收回经营权，如果销售情况很好，那就推广学习。”

“怎么去找愿意开代销点的个体呢？”

“县里将权力下放到乡，乡里召开村支部会议的时候顺带通知这一消息。”

“也不是不可行。”张卉并没有将这次聊天放在心上。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黎均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大家都没有钱，首先需要解决的是资金问题，如果可以将物资代销出去，效果会更好。”

“黎均，你倒是真敢想，先不说你说的这套理论行不行的通，我就问你，你有什么事吗？”作为母亲，张卉还是有这点儿敏感度的。

黎均料到已被母亲拆穿，轻声叹了一口气：“妈，江月大哥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觉得他们怪不容易的，他大哥想开一个代销点，但是没有钱进货，你看能不能让他先代销一批货，等到第二次进货的时候，结上次货款。”

张卉明白了，点点头，无不赞许地说：“还真是情壮怂人胆，难怪这么用心地把政策提前解读一遍，还没见你这么用心过。”

母亲的话让黎均即难为情又感到无法反驳。

张卉没有搭理他可怜的目光，起身将桌子上的碗筷收到一起，连黎均没吃完的半碗饭也端走了。

黎均着急地说：“妈，我还没吃完呢。”

张卉冷冷一笑：“你不去他们家吃？这么卖力地为人家办事，他们应该请你吃饭呀。”

黎均还不敢顶撞她，忍了忍，翻翻白眼，一句话也没敢说。

母亲没有表明态度，黎均只能在自己房间里干着急，此刻已不利于主动出击，该怎么办呢？只有等待，至少要等到母亲上班走之前再去问她。

午休醒来的时候，黎均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他紧张地坐起来，手心里沁出潮湿的水分，无助地看着房间门。

母亲衣着整齐地推门进来，看着他，冷静地说道：“你今天说的事，我答应了，通知江月大哥到物资局签合同。”说完，故意将房门带上，上班去了。

一颗饱受煎熬的心这才轻松着陆，想到自己做成了这件事，他内心还是充满了激动和复杂的喜悦。

晚上休息的时候，张卉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黎均爸爸，他意外地看着妻子。不敢相信这是黎均想出来的主意。他虽然不怎么在家，但是对儿子还算了解，黎均不是个惹事的孩子，脑子不笨，没有什么好点子也没有什么坏点子，是个省心的孩子，如果这件事真的出自黎均的计划，说明这孩子真的有作为父母没有发现的闪光之处。

准备去江海家的时候，黎均刚出院子遇到一脸神气的王智贤，他骑着自行车，后面跟着一群他的小兄弟，得意洋洋地从后面街道拐过来。

黎均不想和他打招呼，现在看他只觉得滑稽可笑，准备避开他再走。

王智贤快到他身边，突然停下来，搭话说：“黎均，你说有意思吗？前天晚上，我妈问我这几天和你一起干什么去了，我说在街上瞎逛悠，她还不信，还说我怎么晒这么黑。也不想想晴天大日头下面瞎逛能不晒黑吗？我都奇怪这帮大人，说谎的时候她不信，说实话她也不信。”

黎均听他说完，安静地点点头，内心却在想：没想到平时鬼点子极多的王智贤，也有今天。

看着王智贤吹着口哨，耀武扬威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远去，黎均才慢慢骑上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