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鹿城时,范有志对管冠南说,三年前,外地来鹿城批发火腿肠的车能排三公里长。这会儿,只能零星见到。行至鹿荣大街口,管冠南就望见郑顺昌和一帮人已恭候在那里了。郑顺昌强装着笑脸迎过来低声说:”我们工作没做好,给领导添麻烦了。”管冠南安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心态要调整好啊。走,到会议室详谈吧。”在大家的簇拥下,他们来到三楼小会议室。
郑顺昌先汇报说,去年以来,鹿荣集团的经营出现危机,作为肉制品加工业,最大的原因是原材料上涨,生猪的价格在每公斤八元以上,鸡、鸭、牛、羊都较前年上涨百分之二十以上,运输成本、水电费用一直攀升,这些是造成鹿荣现状的主要因素。当然,受此影响的企业不在少数,仅山东就有二十多家企业时开时停。对于全国肉制品行业来说,生产成本的压力是一种普遍问题,原材料上涨需要较多的流动资金,但我国实行宏观调控,压缩信贷规模,我们去年分别将公司股票两个亿、一个亿、五千万到工行、光大、交通三家行进行质押贷款,除交行给了两个亿以外,别的银行分文未给。为此,公司董事会多次召集会议,研究对策。我们准备通过内部创新、节约费用等手段消化原料成本上升造成的不利影响,进一步拓宽国外市场,尽最大可能出口创汇,弥补国内市场的亏损压力。因为,我们从一个资料得知,日本的鸡肉制品每吨已上涨到四千美元,如果今年能实现四十万吨的出口量的话,我们仅此一项销售额折合人民币就上百亿,利润再加上国家退税,少说也在十五亿以上。
会议上开始了交头接耳,大家小声议论着。管冠南听完郑顺昌汇报,本来心里就有些堵,现在看大家都一副叽叽咕咕的样子,更是有些窝火:”发表意见的同志声音都大一些,让大家都听听。希望大家献计献策,为鹿荣集团的发展出谋划策啊。”
他鼓励的眼神扫视了会场一圈,大家就放开胆量了。有的说,郑董说的是实情,现在原材料涨价太厉害,像我们沙颖这样没煤、少电、无矿产资源的地方,做大做强工业实在太难。有的抱怨说,银行现在同地方不一心,对企业尤其是地方企业支持力度不够,你不需要钱时,他求上门来,你用钱时,他溜之大吉,同地方政府、同企业没有一点感情;而且,地方政府对他们没有一点约束力。更有人直接尖锐地指出,造成鹿荣如今困境的根本问题就是体制问题,虽然鹿荣集团是上市公司,但这种股份制不是真正意义的股份制,最大的股东鹿城市政府从公司抽血,大量占有公司资金,把公司作为提款机,这对资金本来就短缺的鹿荣公司来说,实在是火上浇油……总之,建议是一条都没有,抱怨倒是有一大堆,而且,一旦有人开了头,大家的发言积极性就都调动起来了。整整一个小时,几乎每个人都在谈问题、说难处诉苦,把管冠南的头说得大了整整一圈。
如果不是亲自到鹿荣,不开这个办公会,可能这些具体难缠的问题管冠南还不会了解到。听着大伙的抱怨甚至尖锐的批评,他猛然意识到鹿荣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深太难,想理顺出一条发展的路子,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有明确结果的。于是,他临时调整了自己的工作思路,说道:”今天到鹿荣来,就是为了全面了解一下情况,有些问题还需要等周书记从北京回来后再研究定夺。在这里,我只讲几点个人看法,供鹿荣集团和同志们参考:第一,深化改革,使鹿荣成为真正意义的现代股份制公司。第二,断肢保体。要把企业社会化的功能,内部福利性的幼儿园、医院、学校、体育中心等转让出去,推向社会,推向市场,使之自谋生路。第三,加强内部管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探求债转股的路子。现在鹿荣集团欠外债三十多个亿,绝大多数是银行的。要做好这几路银行神仙的工作,力争把这个资本运作的事做好。现在行署对银行没有太大的约束力,我们必须找省政府甚至国家有关部门。如果能把这件事做好,再加上在管理上下工夫,我相信,我们年内就一定能走出困境。以上几点是我的初步想法,请鹿荣集团、鹿城县政府及在座的各有关部门抓紧研究,等周书记回来后地委认真研究。走出困境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鹿荣集团无论如何都要千方百计开工,保持职工的工资和生活稳定,绝不能出现大的不安定因素和行为。”办公会草草结束,管冠南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他猛然想到前几天收到的管宗玄的信,就招呼郑治业他们一起到管宗玄的埙场去看看。于是,大家坐上车浩浩荡荡地朝沙颖河边的颖河镇驶去。
埙场建在村外一个废弃的砖瓦场里,几座小土窑正冒着烟。正在忙活的管宗玄一看管冠南带着一帮人过来了,忙丢下手中的铁铲,抹了抹脸上的煤灰,迎上前去。管冠南拍着管宗玄的肩:”咋样,生产顺利不?”管宗玄满脸含笑地说:”顺利,乡、村两级都很支持,解决了土地、房子问题。我堂姐也从省会回来给我帮忙,现在已经开始生产了。我领大伙参观一下吧。”
管宗玄领着心事重重的管冠南参观了一圈,小伙子的热情和干事业的执著极具感染力,管冠南压抑的心情多少有些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