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税关码头。
“快快快,动作快!别磨磨蹭蹭的!唉唉唉,说你呢!小心着点!”
苏正飞一边指挥着家丁往东英号上搬运这一只又一只的巨大货箱,一边不住地看表,眼看约定的时间已到,李信却并没有如约而至,心里便忍不住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而就在这时,李信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哟!苏队长,这么早就忙活上啦?”
“哎呀!李科长,你可算是……”苏正飞的话才刚说了一半,整个人就愣住了,因为直到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李信的身后竟然跟着一男一女两人!
“李科长,这两位是?”
“你说他们呀?我来给苏队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刘霄刘掌柜,咱们这批货这次就是打着刘掌柜的洞庭山商号的名号运往香港的。”
“原来如此,那这一路上可就得让刘掌柜多费心了。”苏正飞听了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便随手掏出一沓钞票一股脑地塞到了刘霄的手里,“这些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刘掌柜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这……”刘霄则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李信。
“这什么这?还不快多谢苏队长的美意?”
听李信这么一说,那刘霄才把那沓钞票收了下来恭敬地向苏正飞拱了拱手:“多谢苏队长!”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好说!好说!”苏正飞一边摆手一边说道,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身材高挑,气质不凡的女人身上,“那这位是?”
“这位是我从专门从吴凯声法律事务所请来的律师,田文静田小姐!”
“律师?”
“是啊!不管是这次的香港之行,还是之后的筹办酒厂,都属于做生意的范畴,既然是做生意,自然就得按合同办事啊!所以我才请了田小姐作为我方律师专门为咱们的合作拟定了合作合同。”
说着李信便给了田文静一个眼神示意了一下,后者便立刻会意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合同,递到了苏正飞的面前,“苏先生,这是李先生委托我拟定的合作合同,请您过目。”
然而就在那苏正飞有些不以为然地接过田文静递过来的合同之后,却忍不住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这……这上面怎么会有处长的签名啊?”
“这么重要的合同自然要先征得处长的同意啊!否则我又怎么会姗姗来迟呢?”
听到这,那苏正飞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处长都已经在上面签了字,那这份合同自然也就没问题了。”
说着苏正飞便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那份合同便用田文静递过来的钢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好了!苏队长,这下咱们就算正式成为合作伙伴了!”
说到这,李信便向苏正飞身后那些正在忙碌的家丁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有些费解问道:“我听处长说,这次跟我一块儿去香港的不是还有个叫老胡的吗?他人呢?”
“你说他啊!在货舱里面盯着呢!等把这些东西都装完之后你就能见着他了!”
“嗯……是个办事谨慎的人!”说着李信便转头对刘霄说道,“刘掌柜,咱们人也抓紧时间忙活起来吧!免得误了开船的时辰。”
“是!”刘霄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码头,功夫不大便带着一支长长的车队回来了。
“我滴妈哎!李队长,你这阵仗可比我大多了啊!”
“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得要好好利用!毕竟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听李信这么一说,那苏正飞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不过,一下子运这么多东西出去,海关那边……”
“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更何况我身上不是还有你给我的那张特别通行证嘛!”
此话一出,那苏正飞便立刻看了一眼左右,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李信说道:“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可别把那张通行证给拿出来啊!”
“放心,我可没那么傻!这种事情怎么能把处长和云子小姐牵扯进来呢?你说对吧?”
苏正飞听了连连点头,“对对对,你明白那是最好,也省得我再多浪费口舌了。”
就这样,两伙人从午夜一直忙活到了清晨,才将所有准备发往香港的货物统统搬进了“东英号”的货舱。
而直到这时,李信才在东英号的甲板上见到了那个颇有些神秘的老胡。
只见此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高,长得也是普普通通,属于那种丢进人堆便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唯独那双是不是闪动着精明的小眼睛给李信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此人姓胡,名叫胡拜,据说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林文强的身边伺候了,而现如今对外的公开身份则是林家的管家。
可即便如此,李信却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并没有跟其打过交道。
“胡管家,此番与我同去香港,一路上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啊!”
而那人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多谢李科长关照,小老儿没有什么特殊需要。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说罢便背着手,慢悠悠地向李信在船上专门为其准备的房间走去。
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苏正飞便连忙打起了圆场,“别介意啊,李科长。老胡这人就这样,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你别看他这个样子,办起事来却从来都没出过差错,实在不行你就当没他这个人好了。”
“苏队长多虑了,我可没蠢到因为这点芝麻大的小事耿耿于怀。放心,我会照顾好胡管家的。”
听李信这么一说,苏正飞才放下心来,随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船。
“呜——呜——!”
随着两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东英号便迎着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缓缓驶离了税关码头。
然而就在李信等人所乘坐的东英号一路沿着黄浦江顺风顺水,距离吴淞口越来越近的时候,一个声音便猛地响了起来,“前面那艘货船,立刻减速,停船接受检查!”
听到这,李信便不由得眉头一皱,这还没到吴淞口,怎么就有检查的了呢?
时间不大,一伙背着长枪身穿水巡队制服的家伙便登上了东英号的甲板。
“船上的货是谁的?站出来!”一见到李信等人,为首那人便趾高气昂地问道。
话音未落,刘霄便一边陪着笑,一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回老总的话,我是货主。”
“你就是货主?”那人先是上下打量了刘霄一眼,然后才继续问道,“那我问你,这船上装的都是什么啊?”
“不瞒老总,除了一些丝绸布匹以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普通的日常用品了。”
“放屁!”刘霄的话才刚一说出口,为首那人便直接爆起了粗口,“你以为我们水巡队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此话一出,李信便连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那人说道:“老总息怒!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是不是?这些钱就当是我请几位老总喝茶了,还望几位老总通融通融啊!”
说着便将一沓钞票塞进了那人的手里。
正所谓拿人手短,那几个水巡队的家伙拿了钞票之后脸上这才终于见到了笑模样,“要我说还是这位小兄弟上道,你早这么……刚刚也不至于伤了和气。不过……”
说到这那人突然猛地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就立刻调头回去,别再往前走了。”
此话一出,李信和刘霄两人便不由得面面相觑,“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有人把你们给举报了啊!人家指名道姓地举报你们这搜‘东英号’要往香港走私一批价值连城的宝贝,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大清早地跑到这来堵你们啊?”
“举报?还指明了就是咱们的船?这怎么可能呢?”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要怎么办就随你们好了。”说着为首那人便大手一挥,“弟兄们,收队!”
而就在那些人走后,刘霄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李信说道:“少爷,倘若事情真如那人说的那样的话,我看还是先返回税关码头,从长计议方为上策,毕竟船上的货可容不得半点闪失啊!”
李信则沉默了良久却始终不发一言,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然而,几乎在与此同时愚园路上的汪宅里,李士群和汪曼云这两个臭味相投的汉奸则正在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士群兄不愧是士群兄,竟然连李家利用‘东英号’走私这么机密的事都探得一清二楚,在下实在是佩服不已啊!这下可够姓李那小子喝一壶的了,此等好事当浮一大白!”
说着汪曼云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哈哈哈,痛快!痛快!”
相比之下,李士群则冷静了许多,“秀峰兄,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有点凑巧,要不是我昨天刚好去见清水书记官,恐怕也就不会撞破这件事的内幕了。”
听李士群这么一说,那汪曼云便急声说道:“哎哟!我的士群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军统和红党都想找你算账,你怎么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总领事馆跑呢?”
不想李士群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唉!我也是没办法,谁让我有求于人家呢?不冒这个险不成啊!”
“不知士群兄究竟为何事发愁?”
李士群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便立刻摆出了一副对其推心置腹的样子说道:“你我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我也不瞒你,现如今这租界遍地都是重庆的特工,不断有组织地多次进行暗杀行动,甚至再租界里单独或者少量结队行动的日本冠名亦经常遭遇袭击,光是直接死在他们手上的已不下百余人,要不是那个伊藤文昭把上海的军政官员都搬迁到了这里集中保护,恐怕人数还会更多啊!”
这话让汪曼云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士群兄你这是要打退堂鼓了么?”
李士群则连连摆手,“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光靠日本人还是不行的,咱们自己多多少少也得有点自保能力不是?”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与你跑去找清水书记官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是想让他派人保护咱们不成?”
“这怎么可能?我之所以去找清水书记官其实是为了这个!”
说着李士群便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而封皮上则写着“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几个大字。
汪曼云见状立刻大惊失色,“这……这是……”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们恒社的张师石早已暗中投靠了日本人,并且还把你们杜先生在上海的方方面面,诸如杜本人的生辰,有多少门徒以及活动地点,有多少贴身保镖,又有多少小老婆及居住地,与其他流氓势力如黄金荣、张啸林、虞洽卿等等的关系,也罗列了其手下如顾嘉棠、高鑫宝、叶焯山等人的详细名单,其中还重点强调了其与戴笠的关系,真可谓是事无巨细,详细的很啊!”
这下可把那汪曼云给听傻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在恒社颇有地位的张师石竟然早就已经投靠了日本人!
而李士群则继续趁热打铁,“杜先生待张师石不错,可张却出卖了他,未免太无良心。我虽事不关己,但是激于义愤,所以才冒险跑到清水书记官那里把这份东西截留了下来,拿这东西给你看看,也使你和杜先生知道知道张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份材料太长,你拿回去看吧!可有一点,你看过后,仍需还我,因为这上面已经有清水书记官的签字了没所以必须原件归还,没问题吧?”
汪曼云听了连连点头,“当然没问题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把这原件带到香港去,给杜先生看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