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7章

谢肆没想过前一天还虚弱的躺在床上可怜巴巴被自己欺负喝苦药的赵凌，此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是曾经他爱穿的黑色的外衫,只是人到底还是瘦了几圈还虚着,于是衣服都搭在身上，好像松垮快的会掉下来一样。男人一脸的倦容，但是强打着精神。

“谢肆……跟我回去。”赵凌提着气说起话来很吃力。

“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谢肆没什么好脸色，低头打着自己的算盘,明明已经把帐算的乱七八糟的了,身上散发出不怎么高兴的气息。边上的人都乖乖的离的远了。不知道情况的小月姑娘也被白芷一个眼神给拉走,大家个忙各的,千万别没事找事的在那边凑热闹。

“我和你们赵府也就是简单的生意上的关系,生意做完了没有其他后续服务。”谢肆见面前的人一动不动的不说话也不走，抬头好心的再加上一句。

赵凌只是皱着眉头看他，像个要糖吃的小孩,不给糖吃就赖着。“你不和我回去，我就不走。”

“哟，你堂堂凌王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耍赖皮了？你不是你们皇帝的看家好狗，皇帝让你做什么都忠心耿耿的？找我做什么？你身子没好全，自己回去躺着修养，别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

谢肆低着嗓子警告，实则是因为他见到赵凌站不稳的好像马上就会昏倒一样，目光不自觉的去看他的胸口，担心着那里的伤势。

赵凌也意识到了谢肆的目光，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了很久的时光，他把手放在胸口示意：“这里，疼。”

然后就如谢肆担心的那样，眼珠子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赵凌——”谢肆到底是舍不得的。大厅里的客人只是听到焦急的喊声，听到了一个名字，只有眼尖的客人会发现，前一秒还在账台后的掌柜，突然就在到了帐台前，扶住了一位突然晕厥的客人。

谢肆摸了下赵凌的脖颈，那边的动脉跳的微弱，身上湿哒哒的都是汗水。

“赵家的人呢，一个都没跟来？”谢肆扶着人，发狠的喊。

好在很快几个他眼熟的小斯进了飞影阁，大喊着：“哎呀，终于找到了，少爷早上没怎么吃东西，大家都着急少爷说要睡觉，大家再进去人就没了，原来是来找谢掌柜了。”为首的是赵家的管家，先派腿脚快的回去告诉老爷人找到了，同谢肆解释着。

“把他带回去，好好看着，没事别出来瞎跑。”谢肆嘴上埋怨着，但是看到几个小斯过来没轻没重的要扯赵凌的身子，还是本能的把人给推开了：“算了，你们外面有轿子吗，我扶他上轿子。”

谢肆喊办事小心的白芷过来扶人，可出了飞影阁，老管家突然就要给谢肆给跪下：“谢掌柜，能劳烦您再回我们赵府呆几日吗？今天一早您不在了，少爷就不吃不喝，被老爷说了几句才勉强的吃了点药，结果刚咽下去就都吐了出来，明明您在的时候不这样呀。老爷喊大夫来看，大夫把了脉就吓到了说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活着，真的有违常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老爷担心的不得了，少爷竟然还自己偷偷的溜了出来了……老爷年纪也大了，现在就期盼着少爷他能好好的……哎……”

老管家老泪纵横。谢肆自然不会让老人向他下跪，早就把人给扶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我这边还要看着生意，晚点……会过来的。”谢肆说的不情不愿。到底还是让老管家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谢肆在后厨看到了在闷头做吃的席炎，那人依旧一副面瘫脸。

“教主的事。你怎么看？”谢肆抓起刚做好还热乎的玉米团子啃了一口。问老搭档。

“教主不想我们跟着碍事。”席炎抬头。

“我还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

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你——”

“赵凌那边还不安生，我暂时走不了。”

“夏岚他……”

两个人又异口同声。

然后愣了一会儿席炎叹了口气：“都是教主下的套困住我们。”

“私心和忠心。”谢肆吐出五个字。

……

入夜了。赵府还是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大夫们进进出出的来了几批，皇帝那边派来的太医也走了好几拨，去飞影阁里请人的小斯从赵凌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停过。

傍晚的时候赵凌迷迷糊糊的醒过一回。大家着急的把药和食物都送来，赵凌一口没动的又昏睡过去。

“赵伯伯，你去休息吧。赵凌就是身子虚，睡会儿就会好。”在赵凌屋子里的软榻上打盹的赵老爷突然听到谢肆的声音，整个人都清醒了。

“谢掌柜，你终于来了……”赵老爷见到谢肆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来了好多大夫，都说不乐观，怎么昨天还好好，一下子就又……”

老人已经没有力气去追究谢肆究竟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无声无息的。

“之前是我疏忽大意。但是赵凌一定不会有事，赵伯伯相信我。”谢肆自然知道赵凌白天突然能行走，回来后又情况危机的必定是尹魅安排的。尹魅不会要赵凌的命，那么赵凌肯定没事。

谢肆扬起一个好看的笑脸，笑的让人很容易相信他的话语。做生意的人，这点本事是基本功。

而老人也像是特别的信任谢肆。喊了老管家进来，也就回房去休息了。

走之前，老人特别郑重的说了句：“犬子就交给谢掌柜了。”

怎么都感觉像是在卖儿子。说的谢肆背后一凉。

等大门关上了，谢肆才慢慢的走到赵凌的床边，看了他的伤口，摸了脉搏。原本还是担忧的脸瞬间冷了，直径就把赵凌的手给丢在床上。

“睡够没，睡够了，醒来吃药！”谢肆之前担心的蹙着眉头，但是脸上马上就变了。

赵凌更本没事，只是吃了诈死的丹药，怎么装命悬一线都可以。

那药谢肆不要太熟悉了，还是小时候自己偷偷折腾出来吓师傅的。虽然那时候每次都很快被拆穿然后被罚好几天，但是看到尹魅席炎和师傅三个人围着自己担心的模样，真的很有恶作剧得逞的窃喜。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这个药耍到的一天。

果然，床上没有血色的人，很快就睁开了眼睛。暖洋洋的目光看着谢肆。

谢肆很想抽人，但是知道赵凌身子虚，握着拳，还是没有下手：“醒来吃药，吃饭。”

端了两个碗过来往赵凌床边一放。就要走。

衣角被赵凌抓住了。

“尹老板来找我，逼我吃下去的。”赵凌的手更本没什么力气，只是象征性的抓着，好在谢肆没真的走。

“然后你就舒舒服服的睡到现在？”谢肆继续戳穿。

“我怕我醒了，你就不会来了。尹老板说你要回长白山，想见你最后一面就装死。”赵凌说的很认真，真的害怕谢肆一走等他好了再去找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谢肆已经牙痒痒的想着：好个尹魅骗人还都用同一个借口，都不带变样的。对夏岚一个套路对赵凌也用同样的法子，真心的，够懒也够讨厌。

谢肆到底还是心软了。

端起了药碗，坐在床边：“自己坐起来吃。”

赵凌见人不走了心也就安了，尝试着坐起来，但是手上没力气，试了几次，最后还是被谢肆给扶起来的：“坐稳了，张嘴。”

谢肆舀起勺子把黑乎乎的药汁放在赵凌嘴边。

“真的很苦。”某人依旧装可怜的说着真心话。

“不吃拉到。”谢肆把勺子往碗里一放，咣当一下放在盘子上。

赵凌立刻就软了：“我喝。”任命的闭上眼睛，张嘴，被灌了一嘴苦药。

然后又是黑乎乎的一坨“食物”。

赵凌真心觉得谢肆是在整他。但是谢肆的意思现在就是赵家的圣旨，谢肆吩咐抓的药，做的饭，也都是一模一样的送来。

赵凌睡了一天不肯醒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真的不想吃这些东西。现在谢肆亲自来喂，没法子只能吃，但是看着人总能缓解一下心里的不平衡。

“谢肆，我想起在南海的时候，你没了武功，每天病怏怏的窝在我怀里……”赵凌吃完了一碗“食物”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虚脱了一样，于是好心的提醒了一下有点没良心的人。

“然后？”谢肆挑眉。

“没什么，就是想念那时候，你好乖。”赵凌嘴里苦，嘴上还是笑着的。

然后觉得胃里真的翻滚的难受，最后忍了半天没忍住，终于把谢肆喂了半个时辰的汤药和黑乎乎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白天他吐绝对是本色出演，换谁一日三餐吃那种软趴趴苦哈哈黏糊糊还黑黢黢还一股子怪味的东西都会这样。

以前不吐是没力气吐，现在有力气能说话了，好像也有力气吐了……

于是离赵凌最近的谢肆身上很快就被吐的各种黑乎乎的**。

但是赵凌知道自己狼狈的时候，这个人一直抱着他，扶着后背让他吐的舒服些，没把他一掌扇飞。真的很给面子了。

于是脱谢肆的福，刚准备歇息的赵府整个的就又热闹起来了……

赵老爷听到儿子醒了，吃了东西还有力气吐，整个激动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见到浅色衣衫身上一坨坨黑色的谢肆，和一脸窘迫脸红的赵凌，心里想着，谢肆还真是赵家的宝贝，人一来儿子就醒了都会吃会吐了。

于是又是一大堆丫鬟仆人进来帮着清理换被褥。谢肆去换了身衣服，直径去了赵家的厨房。想着是折腾人折腾过了，看到赵凌难受的模样，绝对不是装的，于是重新煮了药还做了些赵凌能吃的清淡的粥。

“再敢吐出来，就吐什么吃什么！”谢肆回来，赵凌屋子里的人就又都退出去。

最后关门的小斯听到谢肆凶巴巴的这么一句，脚都有点发软。关门关了老半天，守在门口都不敢走。

屋子里，赵凌明显是吐了又被折腾清洗了一翻弄的精疲力尽，谢肆又让他喝黑乎乎的药，他喝都没喝就又觉得反胃。其实赵凌发誓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想再看到黑色的东西了，包括自己经常穿的黑色的袍子，全部都要丢掉。

只是谢肆瞪他，他只能伸手去拿药碗，手是真的在抖，还好只有谢肆看到堂堂太子贴身侍卫被一碗药吓成的窘迫模样。

“得了，别再洒了。”谢肆拿起碗，一勺勺的喂给赵凌。

赵凌继续誓死如归的张口，那表情谢肆死活都没忍住笑。

到底是赵凌喝了一口，都准备吐了，才发现，味道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清清淡淡的，有点苦味但是被另一种甘甜的味道给盖过了，别有一番风味很好喝。

赵凌着急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谢肆异常温柔的眼睛，只是下一瞬，那温柔就没有了，凶巴巴的又递过一勺来：“看什么看，继续喝。”

“哦。”赵凌心里暖洋洋的，一口口的喝着药，又被喂了一碗又软又香甜的白粥。瞬间觉得自己清醒到现在终于吃上了一顿真正的饭……

好难得。

也就是喝药吃饭，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四个时辰。

折腾完了，赵凌喊谢肆自己吃东西，谢肆没理他，让他簌了口躺下。

赵凌躺了老半天了，眼睛还睁着：“会不会我醒来了，你又不再了？”

“你不睡怎么知道醒来的时候我在不在？”谢肆搬着椅子坐在床边上，手里喝着热茶，嘴上冷冷的回。

赵凌词穷。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叹了口气：“明天醒来，你不在，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了。”

谢肆刚喝下去的茶差点没全吐出来：“找打？”

“和你说真心话。”赵凌躺在床上，他看不到谢肆，说的却认真。

“明天醒来就知道活不活的下去了，睡觉。”谢肆继续冷冰冰的。

“你呢？我爹说我睡了一个多月，你……一直守着我，嗯？”

“我说了，我是商人。”

“那……我用什么来换……”

“换什么？”

“明天你还在……”赵凌的声音越来越轻。

谢肆去看，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谢肆坐在床沿看了会儿。

其实赵凌说的对。其实他也很想念那时候装不会武功可怜巴巴天天缠着赵凌的日子。简单的相信那个人，什么都不用想，纯纯粹粹的享受温暖亲密就好。

其实赵凌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躺在那里，能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看着就很好。

谁知道等他好全了，脑子里又会想着什么诡计要使在自己身上。

赵凌睡着了，所以不知道，在这之前很多很多个夜晚，都有人这样温柔的看他很久很久。会帮他盖被子，然后会偷偷的亲他。也会拉过他的手，偷偷的睡在他的身边……

“用什么来换？错过的，或许就再也换不回来了。”

谢肆无声的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