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一听有五六千的工作叶植都不干,也觉得叶植的脑袋是遭驴踢了。
叶萍理直气壮地找叶植,用家长口吻教训叶植,逼问他为什么不去做唐瑜介绍的那些工作,偏去做什么导师助理。
叶植一脸恼恨:“姐,我这么大个人了,要干什么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管我了。”
束手缚脚,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如直接把他的四肢砍了,找个瓮把他装起来,撒上一把盐,当是腌咸菜好了。
“翅膀硬了是吧?你当谁爱管你怎么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啊!人家唐瑜给你找的工作多好,你干吗死活不去?毁了人家的好意不说,你自己能捞着什么啊?一个月两千块钱,我辛苦供你那些年,你就值这点儿钱啊,有没有志气啊?”
叶植沉着脸,看着叶萍说:“姐,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回酒店收拾行李,跟姐夫回老家去吧。我一个月两千块钱,支付不起你们的开销。”
“你说什么?”叶萍的声音变了调,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弟弟对她说的话。她辛苦供他那些年,到北京还没沾着他什么好处,他就撵她回老家?
“你再说一遍!”
“我就不明白,你们舍家撇业地到北京干吗来了?想在这扎根落户?冯海峰是块什么料啊,你还指望他在北京给你安家立业?你们做梦也做得太轻松了。”叶植越说越火,不自觉地扬高声音,“你们在这里一没工作,二没特长,还撇着家中老小给别人照顾,你们两个超龄儿童到底在想什么啊?!”
“好你个叶植,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地供你上学,就供出一条白眼狼!我们还没拖累你,你就想把我们撇得远远的,你是人吗你?”
“我是实话实说,你不爱听拉倒。你们俩死活要留在北京的话,我也管不了。我可以负担你们的生活费用,两千块钱你们都拿去。你们要觉得这种日子舒坦,能天长日久地一直混下去,随你们便。两口子一起混到四五十岁,等你们彻底没有劳动力,我叶植一个人把你们全家供起来!”
叶萍气得哭号不止,叶植也懒得劝,打车送叶萍回酒店。
叶植把叶萍送到酒店门口,在前台续了一个星期的房费后,径自离开。
回房间后,叶萍止住啼哭,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然后就开始摔摔打打地收拾行李。
冯海峰四仰八叉地躺在酒店的床上蒙头大睡,叶萍忙活了一阵子,见他仍然睡得像死猪一样,气得踹他一脚,大声骂:“几点了?睡睡睡!你是猪啊?赶紧起来!”
“怎么了啊?”冯海峰闭着眼睛嘟囔,“我睡个觉,你叽歪什么啊?”
“赶紧起来收拾行李回老家!”叶萍气急败坏。
冯海峰骤然清醒,睁大眼睛坐起身,质问叶萍说:“回什么老家?刚到北京,咱景点儿还没游完,伟大事业还没打地基呢,你张嘴就说回老家,没事儿吧你?”
“不是我张嘴就说回老家,是人家张嘴就让我回老家。”
“谁说的啊?”
“待在这儿干什么?又不招人待见。我叶萍再落魄,也不是没脸皮的人,被人撵了还厚颜无耻地留在这里,就算是叫花子,也得要那份自尊。”
“你说谁刺激你了?你这没头没脑的收拾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啊?”
“叶植撵咱们回老家了,咱们赶紧买票走,省得怄气!”
冯海峰不屑地瞅叶萍一眼,又懒洋洋地躺倒回去,冷嘲热讽地说:“我还以为你这劳苦功高的姐姐当得多有分量呢,还不是被人家过了河就拆掉的烂桥板!我早就看出你那个弟弟不是好东西,说你多少次,自己管自己就得了——不听!一个劲儿地无私奉献充伟大。有今天,你活该!”
叶萍被他一刺激,怒焰万丈,眼睛都快喷出火光,大声吼:“你走不走?赶紧去买票!”
“走什么走?屁股还没坐热呢。北京有吃有喝还有玩,你急赤白脸地回家干吗去啊?你弟弟指望不上,不是还有个挥金如土的弟媳妇吗?她巴巴儿地接你来北京,肯定是有事儿求着你。你傻乎乎的,不图谋发展,还自甘堕落,你的咸菜疙瘩脑袋能不能开开窍啊?”
“她那么有钱,什么买不着啊,还用得着求我?”
冯海峰撇嘴说:“什么都好买,就是你那倔弟弟不好买。”
唐瑜正在美容店做脸,叶萍打电话跟她辞别,说叶植轰她回老家,她没脸在北京继续待下去。
唐瑜一急,脱口说:“你现在还不能走!”
电话那头的叶萍咂摸出味儿来了,冯海峰说得果然没错,唐瑜招她来是有目的的。
“我为什么不能走啊?”
唐瑜急忙找借口,满怀虚情假意地说:“你跟姐夫才刚来几天,北京的景点儿都没去几处,干吗着急回去啊?叶植让你们回去,是怕我嫌弃你们添麻烦,但我不会那么想的。叶植整天忙,也没空陪我。叶姐来北京,难得有个伴儿陪我一起逛逛街,我哪舍得让你走啊?再多玩一阵子吧。”
叶萍顺水推舟,说:“我们也想多玩一阵子,但身上带的钱都花干净了,再不回去,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绕了一圈,原来是要钱。
唐瑜心里很反感像叶萍这种品格低劣市侩庸俗的人,她付了钱就得抓紧利用她,不然一直被她压榨,烦也烦死了。
唐瑜取了一万块钱现金给叶萍送到酒店。
叶萍假模假式地推辞几下。
唐瑜笑说:“叶姐,什么时候学会瞎客气了?”
叶萍呵呵干笑两声,赶紧把钱收藏起来。
唐瑜请叶萍出去喝茶。
叶萍瞥了眼冯海峰,一脸顾忌防备。
两口子屡次打架,都是因为钱。
叶萍得来的钱都要小心翼翼地藏好,要被冯海峰翻找出来,一分也别想剩下。
碍于唐瑜在场,叶萍也不好意思藏钱。
冯海峰看出叶萍磨磨蹭蹭不想出去,急忙表态,打着哈欠说:“你们去吧,我困得很,再补一觉。”
“那姐夫好好睡觉吧,我跟叶姐出去了。”唐瑜拉着叶萍走,见她迟疑,她不耐烦地问,“叶姐,你不会连一起喝杯茶的面子都不给我吧?”
叶萍推辞说:“要不改天再一起喝茶吧,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
老猫枕咸鱼,能睡踏实吗?
唐瑜当即拉下脸说:“叶姐,你是明白人对吧?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今天有一万,明天指不定就没有了。我拿钱请愿,你就是成全不了我,也得给我解个签啊。你说呢?”
叶萍想把那一万块钱带在身上再出门,冯海峰急忙催促她说:“你别不识抬举了,赶紧该干吗干吗去,别让人家小唐花了冤枉钱!咱们礼尚往来,以后还得互相帮衬呢。”
到了茶楼,叶萍还惦记着那些钱。唐瑜跟她说话,她却魂游天外。
“叶姐对装傻充愣倒挺在行啊!”唐瑜不高兴地数落一句。
“什么装傻充愣?”叶萍尴尬地笑说,“我就是笨,脑子不转弯。你要说什么,跟我直来直去地说,不然,我真弄不明白。”
唐瑜白她一眼,淡淡地说:“我准备跟叶植结婚了。”
“那是好事啊。”
“他不同意,借故拖延。”
“你想让我帮你说服他?”叶萍的脑子终于转弯。
“你是他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你不能说服他,还有谁能说服他?”
叶萍愁眉苦脸,说:“叶植脾气犟,我说他也不一定听。”
“你拿钱的时候可是很爽快,怎么没担心那些钱不听你的话?”
叶萍一脸难堪。
唐瑜沉吟说:“叶植那个人,好说好劝就不听,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非得用骗的才行。”
两人在茶楼里叽叽咕咕地研究怎么对付叶植。
半晌后,叶萍满脸顾虑地说:“这么骗他不好吧?”
“你不同意就把钱还我,跟你老公一起回老家待着去吧。”唐瑜不客气地敲击叶萍。
“我没说不同意,就是觉得不太好。”
“你要是能说服他,我还用得着辛苦行骗?骗人好玩啊?”
唐瑜也觉得欺骗叶植不太好,但是谁叫叶植整天想着那个姚莉?他不给她情意,不给她真心,什么都不肯给她。她不为自己耍点儿手段,也对不起叶植的吝啬。
出了茶楼,唐瑜回家,叶萍回酒店。
叶萍一路行色匆匆,回酒店一开房门,发现冯海峰不见了。
携款逃逸。
叶萍抓狂,她早应该给这个王八蛋准备毒鼠强、敌敌畏,让他早登极乐,免得祸害人间。
叶萍在酒店房间里大骂冯海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两个小时,口干力竭,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地往外冒。
结婚有风险,嫁人需谨慎。
叶萍恨自己太不谨慎,一脚踩上一坨狗屎。
钱没有了,不行骗也没办法了。
像叶植那种好骗的人,多是个性忠厚,不藏奸诈。
叶萍原本也很忠厚,只是在社会里吃了太多苦,变得现实了。她知道没钱的处境有多么窘迫艰难。她害怕那种日子,所以唯利是图,不顾一切地逃避穷困。
小时候,叶萍很疼叶植,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给叶植。
那时候重男轻女的风气很重,叶萍粗生粗养,根本不受爸妈重视,上了几年学便进入社会务工。
叶植的母亲罹患乳腺癌去世之后,都是叶萍撑持家里的大小事务。
没两年,叶植的父亲也因为酗酒过量导致酒精中毒而去世。
叶萍就是叶植唯一的亲人。
长姐如母,何况叶萍那么多年含辛茹苦地照顾他?那份恩情,叶植没齿难忘。
当叶植得知叶萍患上乳腺癌后,那种悲痛的心情比他自己垂死待毙更加难受。冯海峰不顾家中老小带叶萍到北京吃喝玩乐,原来是想让她最后享受一下人生,而他竟然狠心撵叶萍回去。
一想到这些,叶植的心便揪得紧紧的。
叶植卖了很多幅画,拿出自己所有的钱,一股脑地塞给叶萍。
叶萍不肯要。
“姐,你让我给你尽点儿心吧。”叶植痛心疾首地说,“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叶萍收下钱,脑子里在想着要把这些钱藏到哪里才安全,压根儿没在意叶植痛苦的神色。
“姐,我真不该撵你回老家。你得了这个病,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来北京,我也没有照顾你,还让你受了委屈。姐,我对不起你!”叶植恨不得跪在叶萍面前忏悔。
“好了好了,别提那些事了。”叶萍听得不耐烦,“你要是想给我尽心,就多顺着我点儿,我说什么你都听。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人不能太任性了,那早晚会吃亏的。姐说的做的,也都是为你好。”
叶植点头,谨记教诲。
叶萍几天没梳洗,要死不活地歪在床上,装癌症患者装得形神兼备,还气喘吁吁地给悲痛万分的叶植下达了临终遗嘱:“你要是听姐的话,就跟唐瑜结婚吧。”
“为什么提结婚?”
“我见你成家立业有个着落,也就放心了。唐瑜那姑娘人很好,我到北京玩几乎都是她陪着,又出钱又出力,忙前跑后地照顾我,对我好得没话说。她那种有钱人家的娇小姐,要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着?她为了你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够难得了。你跟她结了婚,我将来走了也不遗憾了。”
“姐,你别太悲观了。咱们再找两家医院看看,北京大医院那么多,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生死由命。”叶萍摆摆手说,“我不想再跑医院看病,整天打针吃药受折磨,把仅剩下的那点儿好日子都挥霍了。我想过两天悠闲日子,把该享受的享受了,再把身后事安排妥当,也就了了这一辈子了。”
“姐,别说丧气话,人活着就有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叶植眼圈红彤彤的,豆大的泪滴掉在手背上。
“我跟你姐夫当年草草地结婚,婚礼也没办,心里很遗憾。趁我现在还没病入膏肓,你跟唐瑜把婚事办了,我还能参加你们的婚礼,给你当个证婚人。等我走了,你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孤家寡人的,娶媳妇好像入赘一样,太冷清了。”叶萍趁热打铁。
“姐,不是我不想让你参加我的婚礼,只是……”叶植满脸为难,“我不爱唐瑜,我真心喜欢的女人是姚莉。”
“你跟那个姚莉不是分开了吗?你怎么能这样三心二意呢?”
“不是我三心二意,而是我根本忘不了姚莉,我自己也没办法。”
“唐瑜有什么不好?人漂亮又大方,对你也尽心尽力体贴入微,你还想求什么啊?你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是不是太贪心了?”
叶植没说话,自己的感情自己知道,别人又怎能理解?
叶萍苦口婆心地说:“你既然跟唐瑜在一起,就得为人家负责。这没名没分不清不楚的算什么啊?等你们结了婚,你就踏实了。没成家时,男人都这么不定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结了婚之后,一切就稳定了。安好家才能立大业,你上了大学,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叶植叹气说:“不相爱的两个人,怎么过一辈子?”
“相处久了,自然日久生情。爱情不就是那一阵儿的意乱情迷吗?早晚都会蒸发的。你跟唐瑜结婚后好好相处,一样可以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像我这样的,一辈子还不是一眨眼,怎么就没法过啊?”
叶植不接话。
“算了算了,让你结婚,就好像谁要害你一样!我说多了也白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唐瑜前前后后在你身上花的钱,还有给我和你姐夫花的钱,那是多大的数字,你心里有数。”叶萍气恼地说,“我不想死了还背一身债,你跟她结婚了,我花自己弟媳妇的钱,心里还好过些。你们要是不结婚,我这么拖累人家也说不过去。我们在北京也住不起,你给我买火车票,我马上回老家。”
叶植满心苦涩地想,他已经丢开姚莉,不能再丢弃叶萍。
“姐,你留在北京安心养病。”叶植沉声说,“这么多年,一直是你照顾我,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怎么能让你在这个时候回老家?你放心吧,我会跟唐瑜一起照顾你让你尽快好起来。你要好好的,等着参加我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