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请君入瓮 (1)
人若背时运,那一时就祸不单行——这浅显道理,吕赢是懂的。
但是,当他被推搡着拉到了仪仗前头的时候,着实很想埋怨一下老天爷。
他情愿给关在聿城的房间里,也不愿落到云楚手里!
听说云楚民风飙悍,士兵残忍无比。
与隰燕交战的那一场愚埔之战,曾将俘虏的头颅用投石器投入城池内。
司马老头爱讲这些吓人典故,好时时提醒国君多加提防。
吕赢则情愿少知道点,那么他也不用吓得腿软,走不动道路了。
他在仪仗前刚站定,后头一个推搡:"跪下。"
吕赢跪天地君父,可没跪过别人,他眼看自己再也站立不住,膝盖落地,便狠了狠心,扑倒地上。这姿势引得一人轻笑,周围肃静出奇。
吕赢被嘲笑了,气恼地爬起身来,动作尽量优雅。
他弹了弹身上灰尘,一抬头,只见一匹身上带甲的战马上端坐一人,这人身上的戎装华贵,黑甲配了白章黑袍,有一种肃杀威严,头盔下的面目看不清楚,却已能知道,必然是个大人物。
吕赢道:"我只是个路过的庶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他心道,自己这模样,估计不会被认出来,只要小心糊弄过去,也就逃过一劫。
马上的人摘下头盔,面孔露了出来,只见此人乃是个身型颀长的男子,年纪三十上下,一双细长眼睛,目光炯炯,透着光华,虽然相貌并不显眼,气度自是不同,顾盼间,精明里又透出霸道。
吕赢张大眼睛,惊奇地脱口而出:"咦,你不是伯伊么?"
马上人闻言一惊,看见吕赢的面貌,本要开口,忽而犹豫片刻,笑容慢慢浮现在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上,他道:"正是我——这位小哥,若吾没有认错,就是朝霞宫里司刻漏的那个应律吧?"
吕赢点点头:"正是我啊!"而后伸手点指,"哦,果然是你呀!"
他再看看这男子跨下马,后面的从人,疑惑道:"不过,伯伊,你这模样不像个大臣,倒像个国君呢!"
男人和煦一笑,随口道:"小哥你有所不知,云楚和行越如今在打仗,吾是奉我家大王之命,伪装成国君,来这里故布疑阵的。"
吕赢重重点头,心想:老天,原来你要我救行越的危难,才把我遣到了云楚军这里——这可是老大的一个军情机密,若能打听到云楚的yin谋,可就是寡人的运气了!等破了云楚大军,母亲和牧还有什么话说?——到那时候,我救了行越,我就不是昏君,而是明君啦!
想罢,他更是虚情假意地笑起来,笑得异常优美和气:"伯兄,我正是从行越逃出来的,不是什么奸细,能不能收留我?"
对面人看了他一眼,含笑道:"那可再好不过,这就随我大军来罢……"
吕赢想骑了那匹泉卢跟去。
伯伊一挥手,几个盛甲军士近前,把他护送入一辆队列里的大车之中。
这御辇也是一色黑,花纹却瑰丽细腻,匪夷所思的巨兽花纹,正是云楚王家的标志。
吕赢驾轻就熟地踩上军士的膝,踏入车里。
车里的陈设豪华,仿佛回到了他还是国君的时候,那风光尊贵的情景。
记二年前,吕赢当上国君后,云楚第一次派使者前来行越,当时的执节使者就是伯伊。
在三层纱幕,一层竹廉后,吕赢能看见这个使者,使者却看不见他。
吕赢在花园里遇见此人的时候,就故意逗他,说自己是个宫里值刻漏的,好歹算是一面之缘,却不想,今日竟碰上了。
吕赢不禁心想:这次云楚居然派此人假扮国君,真是兵不厌诈!幸好天助我,居然遇见熟人!
而在御辇外的"伯伊"心情更是愉快,一位将官驰近他,低声问道:"大王,您怎么能让这来历不明的人跟着咱们。"
"伯伊"的细长眼睛眯了起来,四平八稳道:"他,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啊,这个人,来头很大。"
将官惊道:"难道他是行越的奸细。"
"伯伊"哈哈大笑,声音还是又平稳,又轻柔:"他可不是奸细,他就是行越的国君,吕赢!"
众人哗然。
"伯伊"不是伯伊,他是谁?
他便是云楚国君,毕环。
他倒是真没想到,吕赢过去那么多年,对于这件事情,竟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