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穿着外套、习惯隔开人群、习惯躲躲藏藏……怎么想都觉得很孬啊!可是,要她突然过着正常的生活,她还真的有些措手不及,有种穿错别人鞋子的感觉。
言归正传,卫烟波正色道:「妳也该走出来了。」更何况,他也有些等不及了。
他神色柔和,手正好举起,想要轻触她柔嫩的脸颊,陌生而清甜的嗓音陡然划破属于两人静谧而温暖的空间──
「烟波?」教室外站着一名身材高挑,外型亮丽的同校女子。
卫烟波和花以灿双双望向门口,前者开了口:「哦,是妳啊!学生会有事吗?」
「嗯,学长姊说待会儿还要开会,所以下一节还是请公假。」龙芊芊眨动那双像鹿一样的眼睛,溜滴滴的,有几秒的时间停伫在花以灿身上。
「好,我知道了。」卫烟波收敛起眸中的情绪,一脸平淡的说。
「一起走吧。」龙芊芊笑着提出邀请。
卫烟波回过头来,盯着花以灿,以嘴型说着:放学等我。
花以灿仗着自己被挡住,对他扮了个鬼脸。
「放学等我。」他突然大声道,像在发表宣言。
花以灿一愣,有些后悔了,但还是委屈的点点头。唉,最好保佑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流言传出去,要知道,谣言就像流行性感冒,一传十,十传百。
一直到他们走远,花以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那个女生不就是热音社的主唱吗?社团博览会那天,江歆宁兴奋的说了好多关于龙芊芊的事,只差没冲上台请她签名。
嗯……她摸了摸鼻子,抓了抓头发,眼珠子盯着天花板。烟波?叫得真亲密,她都没这样喊过他呢!
「哈哈……哈啾!」花以灿拿出卫生纸擤着鼻涕,她对味道也很敏感呢!
空气中始终飘浮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耶耶耶,她干嘛在意啊?奇怪了。
鲜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性格。
一大清早起床,卫烟波盯着镜子刷牙洗脸,看看天色,大概才凌晨五点多。今天学校举行三年一度的露营,得自己准备生活用品再搭火车到目的地集合。
换上轻便的运动服,卫烟波一把拿起背包,骑着脚踏车往花以灿家前进。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花以灿还在赖床的话,他要出什么奇招叫她起床。
其实,花以灿是万分不愿参加露营的,基本上学校的活动她都不喜欢参加,这怎么可以?所以那天他趁花以灿不注意的时候,在她的回条打上愿意参加的勾勾,并且伪装成她的家长签上龙飞凤舞的名字──花爸爸的名字。
卫烟波嘴角勾起一抹笑,从小到大他在花以灿的家庭联络簿上不知道签过多少次名,她会记得写功课,但永远性的遗忘联络簿这种东西,这时候他苦练多时的字迹就派得上用场。
脑海中浮起花以灿得知自己必须参加露营时的那张脸,卫烟波不由得感到好笑。有这么痛苦吗?这一次,他说什么都得拉她出来。
小时候发生过一件事,导致花以灿的体质出了一些毛病,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和他人有肢体上的碰触,动不动就过敏、发烧,一路上从心理咨询科换到皮肤科,再从皮肤科换到精神科,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也奇怪,那时候能靠近她的人,居然只剩下他了,连医生都无法解释为什么。总而言之,他和花以灿就这样相伴着成长直到现今。
无法和他人接触等同于过着自闭的生活,花以灿的性格也由原本的开朗活泼变得胆小怕事,生活型态越来越封闭,这点看在大家的眼里成了十分担心的爆点,担心哪一天就被这颗地雷炸得七荤八素。
话说回来,他是不可能让她这样继续下去。
日子是会改变人的,他的内心一点一滴的起了变化,时时刻刻都希望她过得好,然后越来越贪心,希望花以灿过得好之余,也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他想来想去,两全其美的方法就是两个人都过得很好!
卫烟波轻啐一声,他在绕口令吗?
一晃眼就来到花以灿家门口,花爸花妈老早就开了店门卖起早餐,他打了声招呼就往花以灿的房间走去。
「花以肥……」他打开房门喊道。
不是很怕会看到什么十八禁的画面,花以灿从不锁门,而打开房门十之都是她赖在床上的画面,久了也没新鲜感了,这一次大概也……咦?
卫烟波诧异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他立刻看着手腕上的表,六点整,没错吧!通常这时候花以灿一定还在昏睡状态,那人呢?
楼下厨房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急忙赶去,果然看见一个人抓着右脚跳来跳去。
「锅子掉下来……打到脚……」花以灿皱着一张脸,她想她的小指指甲可能裂了。
卫烟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花以灿身上什么奇怪的事都可以发生,他一点也不意外。
「坐下,我看看。」他拐住她的手臂,捞了张椅子让她坐。
「没事啦!」只是很痛!
卫烟波懒得搭理她,径自蹲下身子,抬起她右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概会淤青而已……」他轻轻揉着红肿的地方。
「我觉得很痛,可能不能去……」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一抹凶狠的瞪视,花以灿连忙改口:「我说说而已。」
「妳一大早跑来厨房做什么?」卫烟波站起来,语带疑惑。
「唔,还不都是你!」花以灿哀怨的瞪他一眼。
「我?」
「当然是你!我爸知道我要参加露营,高兴得差点飞上天,一大早就把我叫醒!说什么露营要准备餐盒,他完全把露营跟野餐搞错了!」怨念全面迸射。
「所以妳一大早起床就为了准备餐盒?」卫烟波靠着流理台,十分惬意。
「嗯。」花以灿无奈的点点头。
拜托!有没有时间吃都还不知道好不好!一到营地就要忙着搭帐篷、生火煮饭、集合听训,最好是有时间大家相亲相爱坐在草地上吃餐盒啦!
卫烟波一阵低笑,问道:「那妳准备什么?」话一说完,手就往餐桌上的食物探去。
哦?寿司跟三明治,不错嘛!
「啊啊啊!偷吃!」花以灿连忙打掉他的咸猪手。为了配合他牛一般的食量,她可是做了双份!
「满好吃的。」卫烟波舔了舔手指,毫不吝啬的称赞。
花以灿自鼻孔逸出一口气,骄傲的说:「那当然啊!我家好歹是开早餐店的。」手艺就算不是顶级,至少也要一般般吧!
「那当早餐吃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混乱的餐具。
「什么……」花以灿喃喃低道。
卫烟波低头看表。「小姐,火车是六点半,妳最好快点上楼准备。值星官是不等人的。」
咚咚咚咚咚!砰!有人很快的跑上楼,一把甩上房门。
「你干嘛不早讲?」闷喘的声音由二楼传来。
卫烟波轻笑,心情十分愉快,差点就要毁灭他平时塑造的形象吹起口哨来了。「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他含卤蛋似的轻声唱着。
「烟波小子……」有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卫烟波神色一凛,表情转换之快宛如变色龙。他转头,彬彬有礼的问好:「花爸,有什么事吗?」
眼神诚恳而温和,嘴角微扬十五度,既亲切又迷人,他彷佛是站在讲台上要竞选的模范生,只差没有系上一条红色背带。
「哎哟,没有啦!没有啦!」花爸挥挥手,一脸兴奋的走过来。「听说是你要以灿参加野餐的是吗?」
「花爸,是露营。」他好声好气的说着。
「哎哟,年轻人不要计较这么多!我们家以灿真的是拜托你照顾了!」花爸一把勾上卫烟波的肩。
「我很乐意。」卫烟波扬笑,这倒是真心话。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干得好!干得好!」花爸的拳头非常热情的在卫烟波的肚皮上磨来磨去。
「是花爸教得好。」他非常有礼貌并且谦虚。
「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人,你这小子,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哈哈哈!」花爸仰头大笑!
「是花爸你不嫌弃。」
「哎哟,你跟我客气什么!对了对了!我送你的那本书有没有用啊?」花爸突然压低嗓音,轻声问着。
卫烟波顿了一会儿,答道:「……帮助颇大。」
「我就知道!要好好利用啊!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花爸一脸英雄惜英雄的表情,不停肘击卫烟波的肚皮。
「没问题。」卫烟波露齿一笑。
「哎哟,现在像你这么上进的年轻人不多见啰……对了,我送你那本书的事情千万不能张扬出去啊,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秘密!」啪一声,花爸的大掌往卫烟波的胸口一拍。
……咳!差点咳出来。卫烟波垂下眼眸,面不改色地沉声道:「嗯,男子汉之间的秘密。」
「好小子!」花爸十分满意的离去。
卫烟波揉揉眼,他刚刚真的产生花爸像古代员外捻须而去的错觉……是错觉吧?那种鲶鱼般的胡子不是每个人都留得起的,那需要时间和角度。
他敛敛心神,停止胡思乱想。抽出口袋里的一本小册子──也就是花爸送的书,封面非常的花稍而可爱,到处充满小天使及爱心。他非常认真的研究,神情专注得彷佛看着什么武功秘笈。
过了一会儿,卫烟波的神色出现了可疑的暗红,他轻咳了几声,然后状似自然的将小册子塞回口袋里。
他走到楼梯口,喊道:「花以肥,妳好了没啊?」
叩隆叩隆叩隆──
慢车沿着无限蔓延的铁轨缓慢地往前驶去。
两人排排坐,四人面对面,因为男生脚长而使得空间过小,四个人的脚都得交错放。
窗外的景色伴随着火车行进的声音不停的变换,一瞬又一瞬地。
花以灿略显尴尬的搔搔脸,因为有一个人的脸很臭,媲美冰封在地底十万年的死鱼,其他人则像插在棒子上的红豆冰,动也不动。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试图解冻这寒冷的气氛。
「呃……这个……那个,我有带东西来,大家一起吃吧!」她拿出今天早上在厨房战斗的成品。
「咦?以灿,这是妳做的吗?」坐在对面的简聿心一脸惊奇,一旁的江歆宁也探过头来。
「嗯,是啊!」花以灿微微一笑,一滴冷汗沿着背脊流下,她感觉到身旁的人明显一僵。
「那我就不客气啰!」简聿心露出闪亮的笑容,兴致勃勃。
死鱼的脸明显一沉,手指动了动,终究忍住没有将餐盒一把抢过来。
搞什么?那是他的耶!他、的、耶!简聿心那衰神在做什么?!
早知道搭这班车会遇上程咬金,他宁愿迟到也要搭下班车,这跟他原本的计画不一样!他多想要和花以灿共享两人世界,这样感情才会加温啊!
卫烟波暗自吸了好几口气,不,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失常的举动,这太不符合他的原则,而且也显得太过幼稚,他必须高傲而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