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离开卧室,双手持着来福枪,手臂上垂挂着几条她父亲不用的旧领带。
柯立顿仍然静静坐在原处——事实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听见她的声音时,睁开了眼睛。看见她手上的来福枪,他绽开个笑容,点了点头。
蓝斯站在水槽前,扭干抹布。他已经将屋内大致清理干净,不过她的家具现在却变得严重缺乏,而且有些上面还沾着面粉。他抬起头,看见她持枪瞄准他时,一时间愣住了。
“把你的右手放到我看得到的地方,”她平静地道。“用你的左手拔出你皮带上的枪,放在柜子上,推向我。”
他并没有动作,蓝眸变得像寒冰般冷硬。“你究竟以为你在做什么?”
“掌握大局,”她回答。“照我说的做。”
他甚至没有看向来福枪一眼。他的唇阴郁地抿起,举步走向她。
“我找到子弹了,”荷娜很快地道,在他逼近得能够夺走枪枝之前。“在我父亲外套的口袋里。”她附加道,让他知道她不是说着玩的。
他停下脚步。如果她不是手上握着来福枪,他愤怒的表情足以令她膝盖发软。
“手枪。”她催促道。
他的右手搭在水槽上,缓缓伸手到背后,取下手枪,放在壁柜上,推给她。
“别忘了我的手枪。”柯立顿自她身后道。被打肿的嘴唇及下颚令他说话有些大舌头。
“还有另一把枪。”荷娜强迫自己不在蓝斯愤怒的注视下退缩。他沉默地照做了。
“现在,往后退。”
他依言后退。她拿起他的手枪,放下来福枪,因为手枪比较容易握在手里。“好吧,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到后面。”
“不要这么做,荷娜,”他咬牙切齿地道。“他是个杀人凶手,不要听他的。老天!你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瞧瞧他!他身上还穿着囚衣!”
“那是因为你偷走了我的制服!”柯立顿喊道。
“坐下!”荷娜再次对蓝斯道。
“该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他愤怒地道。
“因为我由收音机中听见巴士车祸的消息。两名警察被杀,三名囚犯逃走,”荷娜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蓝斯的脸庞。她看见他的瞳孔放大,下颚变得冷硬。“因为你的警察制服穿起来太小了,因为你没有带皮夹。另外你的制服长裤破了,沾上血迹,你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那么佩枪呢?如果我穿了警察的衣服,为什么我不随手拿走他的枪?”
“我不知道,”她坦承。“或许你在车祸中撞昏过去,而等到你醒来时,其他囚犯已经带着武器逃走了。我并不清楚所有的细节,我只知道我有许多疑问,而你的答案并不符合。你为什么取下来福枪的子弹,藏了起来?”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为了安全起见。”
她也没有眨眼睛。“才怪。坐下!”
他坐下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但她的手指扣着扳机,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把手放在背后。”
蓝斯把手放在背后,似乎气得冒烟了。荷娜小心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预防他突然转身夺枪。她拉出一条领带,打了两个松松的绳圈后,迅速地套上他的手,猛地拉紧另一端。他已经要移动了,但布料同时束缚住他的手腕。他静止不动。
“很厉害的把戏,”他面无表情地道。“你怎么做到的?”
“就像套牛用的绳圈,我只需要拉紧另外一端。”她将另一端在他的手腕上绕了好几圈,绑好死结。“好了,现在是你的脚。”
他坐着一动也不动,让她将他的脚绑在椅脚上。“听我说,”他急切地道。“我真的是个警察。我到这里并没有太久,因此认识我的人不多。”
“说得好,”柯立顿咆哮道。“你杀了那两名警察,而且你还会在离开前杀了她。解开我的绳子,女士,我的手快要麻掉了。”
“不要!听我说,荷娜,你一定听说过这个家伙犯下的案子。他是这一带的人,也因此知道你和你父亲同住。柯立顿绑架了一名富有的牧场主人的女儿,要求一百万美元的赎金。他付了赎金,但姓柯的并没有遵守诺言,女孩并没有在他所说的地方被发现。他在花掉赎金时被捕,但他一直拒绝说出将女孩的尸体藏在哪里。新闻媒体大幅报导过这个案子。他正要被转送到警卫较森严的监狱,而警局的人认为也许可以安排我和他同一囚车,好套他的话。单单是情况证据已足够让他以谋杀罪名起诉,但女孩的父母亲想要找到她的尸体,为她举行葬礼。她才十七岁,相当漂亮的一名女孩,却不知道究竟被他埋在山里的哪一处,或丢到某个废矿坑里。”
“你倒是知道不少可能性嘛,”柯立顿开口道,语气野蛮。“继续说呀!告诉我你把尸体藏在哪里。”
荷娜走到客厅,在壁炉里加了柴薪后,再次试了试电话。还是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柯立顿咄咄逼人地道。“解开我的绳子。”
“不!”荷娜道。
“什么?”他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等到电话接通后,我会打电话给警局确认。我认为在那之前,你们两个最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因震惊而岑寂了好一晌,然后蓝斯仰头大笑。柯立顿目瞪口呆地瞪着她,他的脸庞胀得通红,大吼道:“你这个天杀的愚蠢贱货!”
“这才是我的荷娜,”蓝斯仍在笑个不停。“老天,我爱你!我甚至可以原谅你这次做的事,不过局里的家伙会有好一阵子嘲笑我竟然被一名甜美的金发女郎制伏!”
荷娜望向他满盈着笑意的蓝眸,她也忍不住笑了。“我想我也爱你,但那并不代表我会解开你的绳子。”
柯立顿已经回复了过来。“他是在愚弄你,夫人。”
“夫人?”荷娜挪揄道。“你刚刚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我很抱歉,我刚刚一时控制不住脾气,”他深吸了口气。“我只是太过生气你竟然被他用来对付女人的那玩意儿迷惑了。”
“我确实是。”
“我要怎么才能说服你,他在说谎?”
“你怎样都没有办法,因此你可以省省口水了。”她礼貌地道。
半个小时后,柯立顿道:“我必须上厕所。”
“尿在裤子里。”荷娜回答。她一直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她不打算改变主意,放走他们任何人。她歉疚地望向蓝斯,而他对她眨了眨眼。
“我现在还好。但如果电话没有在入夜前修好,我可能得向你要求尿壶了。”
她会给他的,她一点也不介意为他做这项服务。她看向柯立顿——他作梦都别想,她甚至不愿意用火钳接近他。
她每半个小时就检查一次电话,看着夕阳逐渐沉到山后。柯立顿不安地扭动身躯,明显地难受极了。蓝斯一定也感到不舒服,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他总是对她绽开笑容,只不过他的笑容看起来愈来愈像苦笑。
天渐黑时,她拿起听筒,听见了嘟嘟声。“宾果!”她得意地道,拿出电话簿,找警局的号码。
蓝斯已经先背出了警局的电话号码。虽然她已几乎确定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一刻,她可以说是百分之百肯定了。她的脸庞一亮对他绽开灿烂的笑容,拨了号码。
“警察局。”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轻快的男声。
“这里是湖滨度假中心,我是白荷娜。我这里有两个男人,一个是陶蓝斯,另一个是柯立顿。他们都自称是警察,另一个人是杀人凶手。你能告诉我哪一个是真的警察吗?”
“天杀的!”电话里的人吼道。“该死了!噢,我是说,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骂脏话。你说陶蓝斯和柯立顿都在你那里?”
“是的。哪一位是你们的人?”
“陶蓝斯。你怎么制伏他们?我是指——”
“我拿着枪瞄准着他们,”她道。“陶蓝斯长什么样子?他的眼睛及头发的颜色?”
对方愣了一下。“噢……他大约一八八公分高,两百磅重,黑发,蓝眸。”
“谢谢你。”荷娜衷心地道。“你想要和陶警官说话吗?”
“是的,白女士。务必。”
她拿起话筒,尽可能地想拿到蓝斯旁边,但电话线不够长。“等一下。”她道,放下听筒。
她冲到厨房,拿了把切菜刀,跑回到蓝斯身边,切断缚住他手腕的布料。他揉了揉手腕。“你需要个无线电话。”他道。
“下次购物时我会记得。”她道,蓝斯脚下的束缚也解开了。他一跛一跛地走向电话,足踝上的血液仍未流通。
“我是陶蓝斯。是的,一切都在掌握中。你们过来后,我会为你们做个简报。道路可以通行了吗?好的。”他挂断电话,一跛一跛地走回她身边。“道路还无法通行,但他们会派雪车过来,大约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这里了。”
蓝斯越过她身边,继续往前走。荷娜眨了眨眼。“蓝斯?”
“没时间停下来说话。”他加快脚步,冲向浴室。
荷娜忍不住笑出声。她走回客厅,挂上电话,柯立顿怒瞪着她。她的手上仍拿着菜刀,她停下来,深思地打量着他。而他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脸色刷地变白。
“不!”他喊道,看着她步步走向他,并开始大吼。
“你割了他,”蓝斯无法置信地道。“你真的割了他。”
“他一定知道我是认真的,”荷娜道。“那只是道小割伤,但他却小题大作。事实上,那完全是意外;我并无意那么靠近,是他自己动了一下。”
柯立顿不只是动了一下;他也当场尿失禁。然后他开始大喊,尽可能迅速地说出了一切,吼叫蓝斯快来阻止她。蓝斯打电话给警察局,转达了柯立顿透露的消息。他相信姓柯的不敢再隐瞒了。
现在已过半夜,他们躺在床上,拥着彼此。她将冰袋按在他的脸颊上;他则将另一个冰袋按在她背上。
“你知道,我说爱你是认真的,”蓝斯道,亲吻她的额头。“我知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自从我张开眼睛,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你了,”他顿了一下。“那么……”
“那么?”她重复道。
“那么,你‘可能’也爱我,不是吗?”
“可能,”她的身躯更加偎近他。“绝对。”
“说出来!”他低声命令,拥着她的双臂收紧。
“我爱你。但我们真的应该慢慢来,认识彼此——”
她无法回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她感觉过去这一天仿佛有一个星期长。他们在极不寻常的情况下被凑在了一起,她看见过各种不同面目的他,而现在她知道一开始她对他那份狂喜的印象是正确的。仿佛她在第一眼就了解他,某种原始的直觉让她认出了他是她的伴侣。
“嫁给我,荷娜,尽快。以我们所冒的险,我们可能已经中了婴儿的大奖了。”他的声音慵懒诱惑。
她自他的肩上抬起头,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她看见他微笑时露出的白牙,并再次感到那份强烈的归属感。“好的,”她低语。“你不介意?”
“介意?”他执起她的手,覆住他的男性,他已经坚硬无比。“你只需要说句话,我会立刻奉献我的所有。”
“好的。”她再次道,欢喜地投入了无边的情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