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大门口,搬运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忙碌的将一箱箱东西从货车上卸下。
“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啊!”
看着搬运人员忙碌不已的搬运装有文物的箱子,文修兴奋的叫道,他没想到前方竟会发掘出如此多的文物。
这批未开封的文物从千里迢迢的新疆空运到北京,它们都是出土自罗布泊“贵族墓葬群”的文物,而且还都是古文字文书。这批价值连城的文书将暂时安放在人类学研究院,将有众多国内外知名古文字专家对此做研究。
“看来前线是挖到了宝贝。”青平咋舌,他进入研究院的时间不算短,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之多的珍贵文物。
“据说是挖到地下‘图书馆’了,比当年在马王堆发现的简帛都还多,这次整个考古界都要为之震惊。”春秋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说道,他很荣幸自己能参加这次的工作。对于许多考古工作者而言,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遇到一次重大的考古发现,而他现在就碰到了。
“属于古文字范畴的东西就归古文字专家去破译了,我们的工作是‘破译’木乃伊。”冰凌反应比较平淡,她一向是个只对本分工作感兴趣的人,从不为别的事情分心。说完这些话,冰凌第一个转身离开。上头刚为她安排了一位助手,她的工作才刚刚展开,她不习惯耽搁工作。
“看来,我们也得好好工作了,这种机会可是百年不遇。”青平拍拍站在他身边的文修的肩,将文修拉走。
此时,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姚远与老院长一起站在玻璃窗前,他们透过玻璃窗,看着楼下的搬运人员从研究院里进进出出。
“这次发现的文书、简牍的数量虽然不是历年来最多的一次,但却是最有价值的。”
老院长平缓地说道,他目光始终落在玻璃窗外。老院长是位清瘦的人,年龄在六十岁上下。他是可亲的,而且儒雅而博学的人。
“从发掘的位置上看这些文书与简牍极有可能是‘GL21’的陪葬品,对它们的解读将有助于揭开‘GL21’木乃伊的身份之迷。”
老院转身朝书桌走去,他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份传真交与姚远。这份传真是从新疆考古前线传回来的,是份现场发掘报告。
“木乃伊的死亡原因查明了吗?”老院长坐回书桌,双手并拢,一双睿智的眼睛看向姚远。
“在木乃伊的头骨发现了撞击的痕迹,需要法医的鉴定才能确定是意外还是谋杀。”
姚远收起传真,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这个我会去联系。”老院长点了点头说道。
姚远将信息传递后,便起身要走,他一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
“姚博士,这次的工作对重新认识楼兰的历史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真诚的感谢你的合作。”
老院长起身热情的握住了姚远的手,真诚的说道。
“这也是我的荣幸。”
姚远的语气仍旧是不冷不热,但他说得无疑是真心话。
头骨模型是根据木乃伊的头部真实大小制作的,它由石膏浇塑,肌肉部分将由粘土填补。当然肌肉部分最为重要,所以这一部分不会交由助手去做,而是由冰凌单独完成。
冰凌主修的是美术专业,擅长塑像。有一段时间冰凌与法医合作,重塑死者的容貌。成为了研究院里的成员,是在厌恶法医工作后所做的选择,不过仍旧是与骨头打交道。以前复原死者容貌,而现在这份工作则更像是在复原祖先容貌。
“这五官有着鲜明的欧洲人种的特点,无论是从鼻翼的宽度或是眉宇部分都可以轻易分辨出来。非常漂亮的五官,堪称完美。”
冰凌在头骨上粘上成条状的肌肉,那容貌才刚有个雏形,但完成后的模样就已经出现在冰凌脑中了。虽说由于黄金面具的原因,众人早就认定这具木乃伊生前是个美男子。但冰凌却只相信事实,于是当她重塑木乃伊容貌的时候,她才由衷的感叹了起来。
“而且非常的年轻,确切的年龄是19岁。”青平拿来了一份齿龄及骨龄的报告走了过来,应声说道。
“这下可都全了,可以上交上头了。接近欧罗巴人种、男性、19岁、身高178,体重60至65公斤。”
冰凌接过青平提供的资料,板着指头算了起来。
“还不齐,死亡原因还在鉴定中。”青平摆摆手说道。木乃伊被运到了犯罪鉴定部门做鉴定,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
“姚博士的直觉真是超乎寻常。”春秋突然走了进来,用惊讶的口吻说道。他一早就去了犯罪鉴定部门,无疑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怎么样?有结论吗?”冰凌急切地问道。
“脑中的异物果然是头骨残片,头骨有细微的裂缝,是撞击所致。”春秋边说边不耐烦的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但是我检查的时候头部没有外伤。我一直在琢磨这个,如果是撞击,头皮部分也会有损伤。”青平显然很吃惊,当假设成为了可能,那么其条件应该是要支持结论的。
“这点那几位法医也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们肯定那是致命伤。”春秋回答的颇为无奈,他始终都不明白姚远何以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撞伤呢?
“也就是说还说不准这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了?”冰凌很是失望,她很显然很在意其结论。她对于自己复原的头像主人都具有感情,这是她的一种职业性。
“也不尽然,是谋杀。”姚远再次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于是解剖室里三人的眼睛齐刷刷的都看向了他。
“我刚跟法医鉴定的负责人通了电话,探讨了关于谋杀的可能性。有一个原因一直没考虑进去:犯罪的行为。”
姚远扫视了同呆在解剖室里的三人,用极其平淡的口吻说道。
“钝器猛撞击头部,头骨裂开、头皮组织损伤、流血。”冰凌迟疑了一下,看向姚远,开口说道。冰凌毕竟在犯罪鉴定部门呆过,她对这些略知一二。
“第一次撞击下一般是不会流血的。”姚远面无表情的纠正冰凌的错误,他虽然对法医学不了解,但在常识上掌握得比大多数人都来得多。
“也就是木乃伊只遭受一次的致命撞击?”春秋略有所思的说道,追上姚远的思维对一般人而言确实是需要些时间。
“就是不流血,头皮部分也是会损伤的,会留下伤痕。”青平提出了一个疑问,他一直在冷静的思考,为何他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不到正常撞击下的各种痕迹。
对上青平那一脸的困惑,姚远这才开口缓缓说道:
“这是较高明的犯罪手段。隔着柔软的物体撞击头部,不会有声响,也不会有任何外伤。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头骨的裂缝那么的细微,力被均衡作用在了头部,更致命,但头部不会有外在的任何伤痕。”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实在是精心设计的谋杀。”冰凌佩服的看向姚远,她不知道姚远是如何推理出这个结论的,但无疑是正确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春秋好奇的问道,对于姚远那非同一般的洞察力与逻辑能力他是领教了。但他仍旧是不明白,姚远是怎么知道其谋杀行为,就仿佛是他亲眼所见。
“我查阅了不少案例档案,发现了这种谋杀方法的存在。在公元五世纪的时候,中国开封的司法部门曾经判过类似的案子。”
姚远淡漠的回道,对于必须解决的问题或迷惑,姚远都会尽其所能去完成与破解,这是他的个性。
姚远的住所是研究院提供的,就在研究院的附近。房子并不新,但很开阔,环境也幽静。
接受了中国人类学院的委托工作后,姚远便暂时的放弃了自己对“尖帽塞人”的迁徒研究。虽然他本就是因为研究“尖帽塞人”的迁徒而来到中国的,却没想到会被中国人类学院委托参与“楼兰木乃伊”的研究。不过他也并不怎么感到困惑,反而有种满足感。
对于姚远接受这份工作,在阿富汗参与大夏墓葬发掘工作的姚重华对此表示赞同。姚重华甚至多次在发送来的电子邮件里询问姚远的工作进展程度,可见他对此的关注。
姚远的祖上是盗墓贼,曾将无数古代珍宝贩卖给了外国人,使得不少文物流失国外。这个盗墓世家,后来竟出了两位权威的考古专家,一下子从破坏者的身份转变成了保护者,这也算是种赎罪吧。虽然当初只是出于无知与愚昧,但身为盗墓贼之后的姚重华却总是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在后来选择了考古为职业,也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考古学家。
每次打开计算机,姚远都习惯性的打开邮箱,查找有无父亲的邮件。虽然姚远及其父亲很少团聚在一起,但两人一直保持着用电子邮件联系。阅读了邮件,关了邮箱,姚远打开了一个窗口浏览常去的考古网站。或许是因为职业性吧,姚远除了考古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当然他有时候也听听歌剧,拉拉小提琴或看看推理小说,但那并不是他的爱好,而是用来消遣的方式之一。因此,姚远似乎是个乏味,没有生活情趣的人。而事实上确实是如此。
不过姚远有一种特质,无论男女,一开始与他相处的时候总是会被他吸引。姚远是个十分敏锐又脑子很好的人,他容貌出众,为人冷漠而被认为是傲慢,但又因为冷漠而被想象成孤独的人。于是总有些男男女女想接近他,与他成为朋友。当然这只是他给人片面的印象,如果跟他熟悉了,大抵都受不了他那冷若冰霜的态度。他这种人哪里会孤独,他根本就是个无法亲近的人。对别人毫不在意,如果不是出自工作需要他甚至连话也不对别人说,更别说成为某人的朋友了。
姚远正浏览着信息,却突然被一篇文章吸引了注意力。不,确切的说是被写文章的人名给吸引了。那是篇关于贝比耶王的年代鉴定,作者论证了其中一位贝比耶王并非习惯上所认为的是缮善王,而是楼兰末期的楼兰王。这篇文章的作者叫萧瑟,一见到“萧瑟”这个名字,姚远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位俊美少年的身影,然后那少年绝美的五官逐渐的与木乃伊的黄金面具重合了在一起。
难怪第一次看到金面具的时候会感到眼熟,乃是因为那根本就是萧瑟容貌的翻版。
姚远第一次见到萧瑟的时候是7岁,那时萧瑟是8岁。那年姚远随同父亲由印度经由尼泊尔,遇到了父亲的一位研究贝叶文书的朋友——那就是萧瑟的父亲萧天秦。
那是个极其古老的寺院,姚远的父亲在禅房里与萧瑟的父亲交谈。姚远独自一人坐在石阶上,看着经堂内一位年纪不大的孩子教其它同龄的喇嘛用梵文念经。那孩子没有穿喇嘛的衣袍,穿的是世俗的衣服,头发却似乎都没有剪过,留得很长,很长,披在瘦弱的肩上。一张洁白如白玉般极其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那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如一汪清泉般清澈的大眼睛。于是姚远好奇了起来,寺院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呢?姚远细致的打量着,不得其解。那孩子对姚远的注视感到很不舒服,“她”不喜欢别人老看“她”,或许也是因为经常遭遇到这种情况。那孩子被姚远死盯不放的视线惹恼了,“她”放下手中经书,朝姚远走了过来。
“你干么老看着我?”那孩子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十分敌意的看着姚远。“她”完全不似文静的女孩子,于是姚远倒有些吃惊一时也忘了回答了。
“像你这种外人是不可以进来这里的。”见姚远没有回答,那孩子用大人的口吻说道,在“她”看来姚远不仅缺乏礼貌,而且来历不明。
“女孩子不是不可以当喇嘛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姚远面无表情的问道。他其实是将心里的困惑给说了出来,并不是想要顶撞对方。不过那孩子一听到姚远的话,脸立即凶了起来,“啪”一声就给了姚远一个耳光。
后来要离开寺院的时候,姚远才知道那孩子叫萧瑟,是萧天秦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孩子。结果走的时候萧瑟还在记恨,给了姚远一记白眼。
再次相逢是在英国,那时姚远16,萧瑟17岁。由于萧天秦去世,姚远与他的父亲去参加葬礼。往昔那个凶恶的孩子那时已经是个彬彬有礼的美少年,不过16岁的姚远对于萧瑟的美貌已经不再困惑了。但许是由于童年那不同一般的耳光见面礼,就这样让姚远始终记得有这么一个叫萧瑟的人。
“这倒怪了,萧瑟并没有维吾尔族的血统,何以容貌如此的相似。”姚远也只是低喃了一句,其实这个他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天啊!天啊!比那黄金面具还要漂亮几分,我说冰凌啊,如此绝世美男,就这样被你给塑造出来了。”
青平端详着办公桌上摆放的已经完工了的人头像,表情夸张地赞叹着。
“是被我给复原了,注意用词啊。”冰凌将青平的脸拉离头像,她可不敢保证青平这个色男不会在激动之下,对她珍贵的头像做出伤害行为。
“我看那些记者又有说词了。”文修打量了复原头像后,只是微微笑道。他刚进院,进院门时还被记者拦截。这具木乃伊倒是十分的受到外界的注意,不时有报社的人要求采访。
“木乃伊与金面具是禁止外人拍照的,这是基本保护措施。”春秋也走了进来,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姚远尾随春秋身后,他一脸冷漠,径直走到冰凌的办公桌前。他仔细的端详着头像,面带惊奇却又一言不发。
“他的容貌非常的俊美,就像天使一样。姚博士,你是人类学专家,楼兰的男女是否都如此俊美?”
冰凌饶有兴趣的问姚远,她虽然出于职业的关系对人类学有所了解,但却远不及姚远来得专业。
“有一些民族的容貌确实是有其出众的地方,比如柏柏儿人中的图阿雷格人。新疆古代的居民都是混血儿,常识中混血儿都比较漂亮。不过,这也是客观的说法并不绝对。”
姚远抬头漠然的看了冰凌一眼,用他那一贯淡漠的语气说道。他的目光随即又落在了头像上,他是看第一眼便惊呆了。除了亚麻色卷发,碧眼外,这根本就是根据萧瑟的容貌制作的头像,相似度高几乎达百分之九十九。
“这么说所谓的什么某个种族的容貌会比较出众的说法,显然是不正确的?”
冰凌继续问道,姚远虽然生性冷漠,但并不以其权威身份自居,他是有问必答。
“是的,没有绝对。”姚远再次抬头回道,他的目光从复原头像上移开,此时,对头像的惊讶之情已经消失。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年龄,到底是谁置他死地的呢?会是段历史传奇。”
用手中的刻刀,轻轻碰触着头像那完美的唇轮廓,秀美绝伦的眉宇,冰凌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向往。
“博士,有个重要发现。”
收藏室的刘云风走了进来,打断了姚远与冰凌的对话,形喜于色的说道。他是来找姚远的,姚远负责的是棺木及其陪葬品的研究。
“我就过去。”姚远也没多说什么就与刘云风一前一后的离开。
见姚远离开,解剖室的人员这才意识到姚远虽然是“楼兰木乃伊”的研究负责人,但他的个人那份工作是对棺木及陪葬品进行研究,而木乃伊部分才是由他们这几个人负责的。但发现木乃伊头部有异物,并提出撞击及谋杀的正确见解的人居然都是姚远。
“他实在是令人吃惊。”春秋喃喃说道,像姚远这样的人他是第一次遇到。
“要是每个人都有他那种脑子,那么这个世界就麻烦了。”望着姚远离去的身影,青平一本正经的说道。
收藏室面积开阔,这里原先是用来堆放资料的,作为清理文物的工作室还是头一回。由于原先并无保护文物的设备所以准备工作花费了一些时间,再则棺内文物的整理又十分的费时,以至于当木乃伊的研究工作部分几乎完成了,陪葬品的研究才开始。
棺木里清理出来的文物都进行编号,摆放在架柜上。四位清理文物的人员各自忙活着,并没有因姚远的出现而受干扰。
“是-卢文字,应该是人名。”将存放贵重文物的玻璃柜打开,云风从编号GM30的位置上取出了一个小塑料盒。盒内装的是一个不及五厘米,精巧无比的黄金印玺。姚远接过盒子,将其打开,熟练的用夹子夹出印玺,放在了放大镜下。
“贝比耶王?”姚远用放大镜读着,脑子里立即想到了萧瑟的那篇文章,看来是得到了左证。
“这个象牙的印玺写的却是汉文。”云风将另一个小盒子搁在桌上,那个盒子里也装有一个印玺。
姚远用夹子夹出印玺,那象牙印玺比黄金印玺大了许多,所以姚远单从肉眼就看得清楚。
“侍中。”姚远读出这两个字的时脸上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出现刻有这二字的印玺显然令他有点意外。
“在安归迦王以后,缮善王才接受汉皇帝‘侍中’的晋封。现在出土这样称呼的印玺显然在时间上不吻合。”
云风自然也知道“楼兰木乃伊”的碳14鉴定时间为公元前一世纪,但缮善王朝却是在公元二世纪后,也就是在安归迦王以后才接受汉皇帝的“侍中”封号,所以这在年代上衔接不起来。
“这很有意思,不可能是碳14测定方面出现了问题,这个‘侍中’应该有其独特的意思。”姚远饶有兴致的说道,他的困惑也只是暂时的。姚远显然推测到了什么,他有着过人的洞察力与推理能力,这使得他往往在别人还在迷惑不解时,他就已经有所觉悟。
“清理的陪葬品中属于汉文化的占的比例有多高?”姚远若有所思的问道。他的目光落于摆在他前面的彩棺上,这具彩棺带有鲜明的汉文化色彩。
“五六成,除了部分陪葬品属于外来物品,属于楼兰文化的反倒极少,这是个值得注意的现象。”云风将盒子重新放回架柜上,回过头来对姚远说道。
“博士,发现了一块很特别的玉佩。”姚远与云风交谈间,一位负责给文物绘图的工作人员,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大声的对姚远说道。
姚远走了过去,见到了搁在桌上的那块被称为“特别”的玉佩。它确实很特别,呈现着不等边的三角型形状,而其中有一边留有缺口。
“本认为是入棺的时候给压碎的,但后来一直没能找到另外一半。刚才在绘画的时候却又发现有一绳孔,就在正中部分,可见这原是当作一块完整的玉佩使用的。但这种形制的玉佩,历来都不见出土。”负责绘制文物图片的颜秋华抬头对姚远说道。
“它不是完整的,还有一部分。”姚远用戴手套的手拿起玉佩端详着,淡然回道。
“那么的它原状是?”秋华迷惑的问道,他实在想不出这东西原型到底是什么。
“圭。”姚远只轻轻说了一个字,他没有多做解释。玉圭是三角形制,历来都只有中国皇帝佩带。
“圭只有中国天子佩带,而且楼兰人并无礼玉文化。”云风提出了异议,即使此玉的原状是圭,但在楼兰王墓葬中发现圭无疑是很不可思异的。
“确实。”姚远漠然回道,他心里自有其见解。
英国伦敦
萧瑟从图书馆返回家里已经是深夜。他打开计算机,登录常去的考古网站,看到了自己几天前贴发的关于贝比耶王年代的论文有了新的回复。一看那回复者的名字叫姚远,先是有些吃惊,后一看内容更是惊讶万分。
内容上说中国新疆刚出土了一具楼兰君王的木乃伊。根据同时出土的玺印得知其身份是贝比耶王,而年代是楼兰末期。回复里要求萧瑟将被大英图书馆所收藏的,有贝比耶王名字的木简照片传递过去。
“只能让中国人类学院与大英图书馆双方进行交涉,我个人无权提供照片。”萧瑟打了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后,又想起那回复者的署名是姚远,便又加上一句话。
“我对贝比耶王的木乃伊很感兴趣,可否提供文字资料。”
将回复发出去后,萧瑟坐在电脑前陷入了沉思。
姚远,是同一个人吗?
他今年曾在一次交流会上遇到姚远,但姚远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他。说起来也奇怪,他们从很小就认识了,父亲又是朋友,但两人就是不熟悉。不过他倒是一直记得姚远的模样,身材修长、容貌英俊,很受同行肯定,但为人非常的冷漠、寡言、不易亲近。
习惯上总是认为贝比耶王是缮善王朝时期的国王,而历史上其实是有两位贝比耶王:一位是缮善王朝时期;一位是楼兰王朝末期。这位处于楼兰王朝末期的贝比耶王年仅19岁去世,死于谋杀。这位不幸的年轻君王的木乃伊刚被发现,同时发现的还有无数的文书与木简。
“文书的研究十分有难度,涉及到古代西域使用的各种语言。如若是-卢文倒还容易,中国有很多精通-卢文的专家。但栗特文与吐火罗文就成问题了,就是在今天,世界上精通栗特文的学者还是极其稀少。”
老院长站在典藏室里,面对着一箱箱尚未启封的文书叹息。
大量的文书从千里之遥的发掘现场运回研究院,但研究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虽说中国的古文字学家还是十分优秀的,但却缺乏栗特文与吐火罗文研究方面的权威人士。
“我认识一位栗特文与吐火罗文研究方面的权威。他叫萧瑟,是位华裔,而且他本人对这次的考古工作十分的感兴趣。”
姚远立即就想到了萧瑟,萧瑟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栗特文与吐火罗文研究方面极有成就,是无可争议的国际权威。
“萧瑟?我倒知道萧天秦,他是贝叶文书方面的专家,可惜英年早逝。”
老院长略表惊讶的说道,老院长与萧天秦有过交情。考古这职业从事的人虽说不少,但那几位比较有成就的相互都是认识的,所以也可以说这个行业是很窄小的。
“他是萧天秦的儿子。”姚远补充说道,他没想到老院长会认识萧天秦。
“你有他的联系方法吗?”老院长二话不说就认准萧瑟了,许是因为对方是故交的儿子,况且又是出自姚远的推荐,老院长也是十分的放心。
“有,他人现在在大英图书馆里工作。”姚远回道,他虽然不知道萧瑟是否有空接受这份工作,但对于一位从事古文字研究的专家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楼兰贵族墓葬”出土的文书不仅数量惊人,而且十分的珍贵。
“那就麻烦你跟他联系吧。”老院长高兴的说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完全信任姚远。
“好的。”姚远点头应道。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以姚远的性情,没有要事他是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的。
“如果汉武帝墓葬博物馆同意,我打算亲自到河南走一趟。”姚远开口就提出要求,他并没有说出前因后果。
“我会跟对方联系的,很快就会有答复。”
老院长知道以姚远的性格从来都不会提出多余的请求,也从不费多余的口舌。一旦姚远提出什么请求的时候,便自然有他的考虑。
“整理出了一件很重要的文物,需要汉武帝墓葬博物馆提供文物对照。”姚远见老院长并没有寻问,便主动解释。
“是什么样的文物?”老院长颇为好奇的问道。
“半块圭。”姚远很难得的在嘴角勾起一个淡笑,令人费解的笑。
“哦?”老院长张了张口,有点吃惊。他倒还真没想到会是关于半块圭。
“很独特的东西,看来楼兰历史确实是有其奇特之处。”老院长笑道,他似乎是明白了姚远话语中的所指。
确实是出人意料的发现。就算在汉武帝墓葬博物馆找不到另半边玉圭,姚远也还是认定了楼兰王那一半玉圭的来处。根据这位不幸的年轻君王的陪葬品,姚远得出了这个结论,而其“侍中”的印玺更是为此提供了左证。几天后,姚远去了一趟河南的“汉武帝墓葬博物馆”,他同时挟带了那半块玉佩的彩色照片。
“茂陵出土过几块残破的玉佩,但没有与这块相似,或可以拼凑的。”在博物馆里,馆长认真的看过照片,最后很肯定的说道。
“当初的发掘报告还在不在,我想查阅一下。”姚远的习惯是认定了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没问题。”
馆长倒也是个有耐性的人,于是将姚远领进了一间散发霉味的资料收藏室。
姚远很快的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不过棺木的清理报告上确实是没有记载关于类似玉佩的发现。
“茂陵发掘的时候是不是有发现盗洞。”姚远问,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感到吃惊。中国古代的帝王墓葬绝大多数都难逃被盗的命运。
“是的,本来就是因为发现了盗洞,才发掘抢救的。当然,在古代也早就被盗过,不过棺木上的盗洞却是近代的盗贼留下的。”
馆长回道,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姚远,他不明白姚远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姚远很清楚盗墓贼一旦光临帝王陵后,立即掠夺的便是棺柩。最珍贵的陪葬品都是放置在棺柩内,而佩带在尸体上的半块玉圭有可能是被盗贼一起盗走的。
“麻烦你了。”姚远用敬语的时候总是让人有点吃惊,因为他那副冷漠的模样,没有几个人有心理准备会得到他的感谢。馆长先是一楞,后才笑了笑,说了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