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雍正七年的末尾,朝上还发生了一事,颇令人匪夷所思。
正在外征战准噶尔的岳钟琪大将军,接到了一封投书,俱亲卫回禀,是位乡野教书先生的投书。
岳钟琪还以为有什么人民群众发现的特殊军情呢,拆了一读,不由无语:这位名为曾静的,居然拉他去反清复明!
曾静起初被押送进京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当成笑话来看的:一个乡间的书生,居然写信给当朝大将军鼓动人家跟自己一起造反,着实是有点好笑的。
据说接到信的岳钟琪将军当时也无语极了:要不是查的明白,他几乎以为曾静是政敌弄来搞自己的,想要谋夺自己的川陕总督的位置。
上一个川陕总督年大将军是怎么没的,接替者岳钟琪还记得呢。
于是立马套了些曾静的个人情况和罪证,然后把人绑了送到京城。
这时候,还没人拿他当回事。
此时在皇上心里也好,在弘历心里也好,这都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大不敬之人。
皇上表示了信任岳钟琪:朕相信你不会跟着一个草民就去造反。
因临近年关,皇上也就暂且没理会这一茬,只是把曾静关押待审问。
这些日子,皇上主要忙着给怡亲王祈福。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怡亲王和皇后身上。
雍正八年的新年,过得极其压抑。
内外命妇们凡熟悉皇后性格的,都知道皇后娘娘有多在乎大年初一,在乎那一日所有命妇的朝拜。
尤其是皇贵妃薨逝后,内外命妇朝拜变成皇后独有的尊贵时,皇后娘娘就更喜欢这一天了。
然而雍正八年的新年,皇后娘娘却依然抱病没有出席。
不但没能露面,皇后娘娘甚至都只在圆明园养病,没能跟着皇上返回紫禁城主持新年。
不少命妇们都觉得担忧:皇后这肯定是病的太厉害了。
与此同时,皇上在宫内过完年后,初五又再次急匆匆搬回圆明园居住的举动,也让朝臣们嗅到了怡亲王病体沉疴的味道。
因在京城内,皇上不能常见怡亲王,想来为此皇上才急匆匆在年后又回到了圆明园。
而二月里,原本都由怡亲王带领礼部筹办的天子亲耕礼,这一年,怡亲王却连露面都未曾,就更令人觉得不安。尤其是军机大臣们,心上都有些沉甸甸的。
不光是宋嘉书了解雍正爷,这些年来,越接近皇上心腹的臣子,越了解皇上对怡亲王的看重与信赖。
哪怕忠心如鄂尔泰李卫等人,能拍着胸脯说皇上绝对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皇上性情好。
私下也不得不说一句,君上有时候“太过爱憎分明,脾气上来的时候,是顾不得后果的”。
比如整个浙江的读书人,至今还不能参加科举呢。不说对一省的读书风气伤害极大,便是对朝廷来说,也是重大的损失。
很多事情,也只有怡亲王敢拂逆皇上,劝上一劝。而皇上在气头上的时候,几乎也只能听得进怡亲王的话。
若是怡亲王不在了,对朝臣们来说,也是想想就害怕的事情。
圆明园。
自打去岁秋日起,皇上开始长居圆明园,弘历也就隔段时日从京城过来给阿玛额娘请安。
每回来,也必往怡亲王处请安。
而弘历只要来看望怡亲王,怡亲王都会上心问起治水之事的进程。
弘历起初只是口述,后来就将高斌写来的细折与详情,都编成方便阅读的册子,经皇上允许后,带来给十三叔看。
而他也发现,哪怕一直卧床,十三叔榻旁的小桌上也堆满了公务至今,户部的很多工作,仍旧还是报到怡亲王这里来的。
皇上原不让怡亲王操心,让他好生养病的,然而在弘暾之事后,皇上见怡亲王面上强压着悲痛,实则每日怔忪,便又分了一部分户部的公务给怡亲王。果然,有了朝事要操心,怡亲王的精神又振作了些。
这回弘历到的时候,发现案上还多了两本经书。
因皇上当年在雍亲王府也是做了好几年寻僧访道的富贵王爷,故而雍亲王府经文道典很是不少,弘历小时候也见过些,耳濡目染,对佛道也比旁人了解些。只看两本经书的封皮,就知是讲述轮回往生的。
弘历先将近来治水的进展详述交给怡亲王,怡亲王眼睛便立刻粘在上面,头也不抬只是招呼弘历:“你先自在坐着,若不然,架子上也有些书可解闷。”然后就如饥似渴地看起了河道工程进展。
弘历便走到案前,拿起了那两本经书看了看,只见里头累累都是批注,且字迹不光是十三叔的,还有自家皇阿玛的。
他的手就停在皇上批注之处:自打皇阿玛登基来,于佛道之说的心思已然淡了许多。
比如前几年皇上处置兄弟,干掉朝臣们的时候,可半点没有过佛家的慈悲为怀或是道家无为而治的思路。
可如今,皇阿玛居然又开始投身于佛法了……
弘历忽然想起额娘总是让他拜的那尊小观音。
虽然额娘总是固执的让他有事就拜那尊观音,但额娘不是笃信佛法的人,弘历也看的出来,那时候额娘说:因为她没有无可释怀的遗憾和痛苦,便无需任何教义的抚慰。
那皇阿玛,是因为有着做皇帝也无能为力的痛苦,才又开始向着佛道轮回之说寻求排解吧。
“弘历。”
听怡亲王一唤,弘历忙放下手里的书,往怡亲王榻前垂手而立,等着十三叔吩咐。
怡亲王看起来瘦了很多,脸上带了些被病痛磨损过的憔悴,但神色却依旧那么温和。
“弘历,年前你于弘暾的丧仪上很尽心,这会子又常带了治水的策论来看我,真是有心了。”
弘历忙道:“十三叔怎么忽然说起这话,弘暾堂兄是侄子的亲堂兄,原都是本分。至于治水之事,高斌等人都屡次上书给皇阿玛,说虽不敢劳动十三叔亲至,但也请十三叔多指点他们呢。”
怡亲王露出一丝笑容:“好,既如此,你帮我研墨。”
有小太监熟练的上前,将一张高度适宜的梨花木小桌移过来,铺开纸笔。弘历也就在一旁磨墨。这场景倒是让他想起,去年中秋前,自己陪着十三叔返京的马车上,替他研墨的样子。
然而怡亲王一落笔,弘历又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他是见过十三叔的字的,因十三叔从前骑射俱佳,所以笔锋也极为锋锐,带了些武将杀伐之气。可如今落笔的字,却是无力而虚飘着的,怪不得十三叔虽然还管着户部的事儿,但弘历在京中却少见带怡亲王笔迹的折子了。
怡亲王最挂心便是治水之事,此时洋洋洒洒写了足有三页,这才意犹未尽的停笔。
见弘历认真小心地拿起来,边晾干墨迹边看,怡亲王就问道:“弘历,方才你看到你阿玛的批注了吗?”
弘历点头,怡亲王便叹道:“皇兄这两年过的不容易,说说前世来生能有所安慰也好,只是若醉心此道,不免让人忧虑。”
身为帝王,既是天下至尊也要担起天下万民的安危,倒要去期盼来世的圆满,这让怡亲王十分不放心若是四哥移了性情在佛道上,那他们从前费了无数精神整治吏治,填补亏空的举动岂不是半途而废。那他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怡亲王正待继续嘱咐弘历些话,忽然眉头微蹙。弘历立刻发现,吩咐道:“叫太医进来。”
太监还没退出去,便被怡亲王制止:“不必,太医进来便要用药,喝了那些药,就总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十三叔……”
怡亲王态度虽然温和,但依旧不容置疑,他不许的事儿,小太监也不敢去做。
弘历不免道:“十三叔,当年皇玛法曾经跟侄儿说过,您最是个逞强的性子。”
“那一年我跟着皇玛法去热河行宫,回京后,伯叔们都在京郊迎候,那一回十三叔是不是也犯了旧伤?皇玛法回宫后就说起,您脸色都是白的,却还是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一味逞强不肯告退,非要与旁人一样时辰退下。”
说完就见怡亲王追问道:“皇阿玛当年真这么说过?”然后又带了一点满足欣喜的笑容:“我原以为皇阿玛再也不会正眼看我,原来他当时也是知道的,也是看得见我的。”
弘历原以为,十三叔被皇玛法冷待多年,心里是有怨气的,所以这些年一直未曾在十三叔面前多提皇阿玛。
谁料今日一提,十三叔竟这般高兴,于是弘历就继续细说道:“那时候我有一回练习骑射多了,手掌都磨破了。次日皇玛法带着我与弘皙堂兄去射猎,这才发现我手上的伤,皇玛法就说我这样倔着不肯言伤痛的脾气,又像是阿玛,又像是十三叔。”
这样说了半晌话,弘历见怡亲王脸色好了些,这才告退,往额娘处去请安。
宋嘉书见了弘历,见他略有茫然有所失之态,便忙问道:“是怡亲王病情有变?”
弘历摇了摇头:“并没有。”
然后又道:“可额娘,十三叔这样下去,也只是煎熬罢了。”
他问了太医,怡亲王近来夜里反复起烧,白日吃了药能够退下去,然后日夜反复,加上越来越频繁的腿疼,其实对怡亲王来说,是种漫长的煎熬。
“皇阿玛对太医院极不满,甚至开始命人烧制丹药。”
一听丹药二字,宋嘉书蹙眉道:“不过是朱砂水银,要吃这些作甚!你可不许吃这些东西。”
说过怡亲王的病情,弘历不免问皇后娘娘病情如何:“儿子去给皇额娘请安,也未见到,只在门外磕了头罢了。”
宋嘉书也只有摇头:“皇后娘娘也不大肯见我们了。”
这半年偶尔见两回,她发现皇后娘娘居然没有心气儿了。
所以宋嘉书觉得着实严重:皇后甚至没有穿着庄严的皇后服饰见她们这些妾妃,只是穿着家常的衣服,且对自己这些日子不能尽管的宫务,都不甚在意,这实在是十来年来从未有过的。
弘历就不免皱眉发愁:“今年真是凡事都堆在了一起,皇额娘跟十三叔都病的越发重了不说,今年正月以后,还未下过一场雨。再这样下去,今年必是大旱之年,皇阿玛已然定了下半月亲自步行前往祭天祈雨。”
但今年老天爷似乎真的不愿给皇上面子,哪怕皇上郑重地步行祈雨,直到三月底,也仍旧是晴空万里,不肯下雨。
钦天监在皇上的威压下,终于被逼出了一个主意:给今年清明的祭祀提一提规格,再请皇上带诸皇子宗亲一并前往景陵祭拜,请先帝爷庇佑风调雨顺。
宋嘉书听了这个主意的时候,是颇为无语的:其实康熙爷在位的六十年,老天爷也特别不给他面子,不是旱灾就是洪水,还地震了好几回,那真是天灾人祸不断。
不知钦天监中谁出了这个天才主意,似乎觉得先帝爷殡天后,就能庇佑国运了要祖宗真能庇佑,就不会有亡国的朝代了。
然这是宋嘉书对祭祀的重要性不够了解,对皇室来说,祭礼确实是能上感天下知地的最重之大事。
于是皇上准了钦天监所奏,郑重其事地准备清明时节带着儿子与觉罗氏一众黄带子前往景陵祭祀。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怡亲王也要随行。
正如宋嘉书都能预料到的,皇上亲口说过的,他想象不到要是十三弟也不在会是什么样子。
怡亲王永远也能体察皇上的心意。
让皇上接受自己将要不在的这个现实,就是怡亲王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近来,他陪着皇上讨论了许多他并不相信的轮回佛法;他不肯服用丹药,并劝皇上也不要信丹砂之说;甚至在皇上要祭拜景陵的时候,怡亲王非常坚持要跟随一起,并告诉皇上,这大约也是他最后一回能陪同皇上一起祭拜皇阿玛了。
让怡亲王觉得欣慰的是,皇上从一开始一听这种话就勃然变色拂袖而去,变成了现在虽然低气压的沉默,但还是能坐着听自己说完的,可见他这些日子的潜移默化,已经起了效果:皇兄能够接受自己会走在他前面这个事实。
在一并往景陵去的马车上,皇上甚至第一次在怡亲王提起自己的身后事的时候,没有强行打断转移话题,而是沉默的听完了。
待怡亲王说完请求丧仪一些从简,不要铺张耗费国库钱财后,皇上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怡亲王都有点不安了。
皇上再开口,却把怡亲王吓了一跳:“朕已经在朕的皇陵选了一块吉地。你我兄弟可同……”
话还没说完,怡亲王已经挣扎着起身跪了。
皇上扶都扶不起。
且说此事,皇上是先指点了礼部去选吉地的,当时礼部尚书简直当场要在九州清晏的大梁上上吊:从古至今就没这样行的,他要怎么在皇陵内选一块吉地给一个王爷啊!
因此事太大,礼部尚书最近觉都睡不着,只是战战兢兢。
只盼着皇上这是悲痛过甚冒出来的奇思妙想,怡亲王能如以往一样,阻拦皇上这个有违礼制的想法。
而此时,怡亲王没有辜负礼部尚书的昼夜祈祷,正在坚决请辞。
皇上见他如此,也不意外,只是郁郁道:“朕知道,此事你必不肯应的。可朕真是这样想的。”
怡亲王郑重道:“臣弟知道皇兄的厚待之心。只是皇兄若如此,只恐千古名声有碍。”
皇上扶他起身,怡亲王又道:“臣弟早就得了的涞水吉地也是皇兄亲赏,臣弟觉得甚好。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宋嘉书近来在圆明园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抬头看看天。
隆重逾越往年的清明祭礼后,天上却还是没有下雨。
钦天监的几位主事已经被停了俸禄,皇上表示,下雨后再说俸禄之事。
耿氏站在她身后,用力摇了摇扇子:“今年不但不下雨,天也热的特别早。这才四月中旬呢,就热的跟往日六七月份似的了。”
然后看着天抱怨道:“老天爷好歹下点甘露啊弘历弘昼两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近来来圆明园请安的时候,明显都瘦了。”
宋嘉书看着一丝云彩都没有的天空:今日必然又不下雨了。
于是也有些无精打采道:“等到端午前,皇上还要亲自祈雨,这回要亲自举行一日的仪式。”
耿氏伸手算了算:“这离端午还有半个月呢,难道老天爷还真不下雨?不能够吧。”
老天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了耿氏:我真的能。
直到五月一日,天上还是一丝雨都没下,天空晴朗的都吓人。
以至于宋嘉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了,穿越到一个不会下雨的平行时空里去。
五月二日一早,皇上离了圆明园,准备在京城天坛举行五月三日的一整日祈雨活动。
皇上离了圆明园这一晚,宋嘉书只觉得睡的很不安稳,空气闷得惊人。一晚上连着醒了好几次,白宁端了冰水过来:“娘娘喝一口再睡吧。”
宋嘉书深呼吸了两口:“天儿这样闷,只怕快要有大雨了。”
白宁也很是期盼:“正是呢,再不下雨,今年庄户人家可真要颗粒无收了。”
次日清晨,天上开始聚集起乌云。
宋嘉书就见圆明园中太监宫女都没心思干活,俱是抬头望着天。当天下午开始打过第一道闪电的时候,宋嘉书听到了外头抑制不住的欢呼声。
皇上这回祈雨,简直发挥了龙王的功效,天下是雨如瓢泼。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带来了一种格外爽快的凉意。
白宁从窗户望出去,笑道:“娘娘看,他们都在外头拿盆接水呢。”
宋嘉书也觉得心情很好:“让他们玩去吧。”
然而五月三日当晚,宋嘉书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宋嘉书披衣服坐起来时,白宁已经托着一盏灯赶过来了,皱眉道:“外头也太没有规矩了,娘娘没吓着吧,奴婢已经着人去开门了,问问他们到底何事。”
宋嘉书抚了抚心口:如今这圆明园还有谁敢夜里拍她的门?她不由升起不祥之感。
来人是别有洞天的太监,不敢进内间,就在外头噗通跪了,哭道:“回熹妃娘娘,怡亲王要不好了。”
白宁陪了自家娘娘这么多年,第一回见她变色至此,也第一回听她急的声音都变了道:“有没有人去报皇上!”
小太监呜咽道:“娘娘,圆明园各处已经落钥了。想来宫里也早就关了各处城门……”
“糊涂!立刻派人去报!今日下了雨路上不好走,多派些人去报!”宋嘉书又想起一事,不由问道:“张有德不是留在圆明园吗,竟连这件事也不能做主?!”
正说着,外头太监来报张有德求见。
张有德是带着一身雨水进来的,急的脸色煞白进门跪了:“娘娘,怡亲王病危,奴才今夜必得往紫禁城去报,求娘娘开恩!”
且说张有德是拎得清的,也是急着想要报信的。无奈圆明园跟宫中一样规矩严明,若无皇后的凤印,入夜谁也不能出门,毕竟要是个太监就能往外跑,岂不是乱了套。
可今日下了雨,冷热交替,皇后娘娘也有些不适。张有德方才就是往皇后处叩见去了,可惜叩开门也没用,皇后娘娘也在被太医诊治呢。
张有德是不要命了,才敢这时候冲到皇后面前去,把皇后从病榻上叫起来:您快给我印,让我开个门呗。
所以来求熹妃,哭道:“奴才实在无法了。”
白宁在旁边有点着急上火:这个入夜开闭门户的责任可不好担。
宋嘉书却当机立断:“白宁你跟着张谙达去,拿着咱们宫里的金印,让人立刻开门放行!”
因皇后病中几月,宫中许多琐事需她来定,所以把熹妃金印也带来了圆明园,在此时终于派上了最重要的用场。
当夜皇上深夜启程,往圆明园而来。终于在凌晨三点赶回了圆明园,见到了怡亲王。
彼时怡亲王已经醒了过来,正见皇上从外头龙行虎步冲进来,衣襟上还滴着水,不由问道:“皇兄怎么漏夜赶来?”
皇上只觉得肺腑都是冰凉的。
他太知道人回光返照时的样子。
皇上去了外头已然湿透的大衣裳,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面上的水珠,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今日下雨了,朕想着你这些日子为大旱不雨担忧的夜不能寐,就想着回来告诉你一声。还有,高斌的折子昨日到了京中北运河已经全部修整完毕。”
怡亲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太好了。”
皇上慢慢坐在怡亲王身边。
怡亲王看了看皇上的面容,忽然开口对旁边的太医道:“给我端一碗浓浓的参汤来。”
皇上见他要浓参汤喝,眼圈便红了:十三弟这是知道,他要走了,只是想着最后提着精神罢了。
于是皇上也不再说什么闲话,只是问道:“你要不要再见见弘晓他们,见见儿孙们?”端午前,皇上许他们都来圆明园请安了,这会子就住在别有洞天馆。
怡亲王摇了摇头:“不必了皇兄,这些日子该嘱咐的,我都嘱咐到了。”
“咱们说说话吧。”
怡亲王脸上便带了期盼之色:“皇兄,你觉得这些年我做的够好吗?”
这些年怡亲王一直在倾力做事,皇上屡屡超额的恩赏却都被怡亲王拒绝,每每他都道,这是臣弟该尽的本分,承不得皇上赞誉。
直到最后,怡亲王才如同年幼时分,跟着皇上学算数时一般,带着期盼问道:“四哥,我做的够好吗?”
皇上深深点头:“不能再好了,朕能有你这样的弟弟,是朕的福气。这些年,很多事情朝臣反对,世人反对,流言纷纷,可只要看你站在下面,朕就不觉得孤家寡人。”
他似看不到榻上的怡亲王慢慢闭上了眼睛。
皇上只是继续说下去,缓慢的细数曾经的岁月。
直到东方既白,直到宫人们在外跪了一地,直到太医顿首不止。
皇上才停了下来。
外面一场大雨也停了,夏日的阳光无比璀璨的照进来,给一切揉上了一层暖色。
宋嘉书也一夜未睡,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
直到云板声叩响。
很快,太监们报丧的哭音响起:“和硕怡亲王薨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清史稿,最遗憾的点,就在这一句:“迨世宗闻王疾革,既命驾往视。而王已脱然逝矣”雍正爷也没来得及见怡亲王最后一面。所以实在想弥补一二。
还有怡亲王生前记挂治水:“图遍治诸河,使盈缩操纵于吾掌之上,岂期一病沉废,已矣何言”感谢在2021071308:04:012021071408:1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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