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上,江之寒接到明矾的电话。明矾问江之寒星期六有没有空,下午过去一趟,他的导师想见见他。江之寒知道明矾的论文指导者是经济方面的权威,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一口答应下来。那个年代的教授,顶着一项多么让人尊重的头衔。想到可以面见一位知名的教授,江之寒都忍不住有点小小的激动。
星期六本来说好要和几个朋友,当然包括倪裳,一起去逛街的,也不得不取消了。周六放了学,江之寒和倪裳道了别,便一个人直奔明矾所在的大学校区而去。
要见江之寒的教授姓荆,据明矾说在中州大学都是数得着的知名教授,在经济系和管理系都兼着职务。虽然没有挂系主任或者书记这样的行政党务职务,在学校里得到的尊敬比起很多系主任是只多不少的。
江之寒也不知道荆教授见自己要谈什么,心里有一点小小的紧张,也有一点小小的兴奋。自从明矾把任务交给他之后,不管其它的事情有多忙,江之寒每天都抽出时间来做这个研究的任务。虽然交给他的部分多是数据采集,文献查询,和初步的数据过滤这样的劳动密集型工作,有点象实验记录员的意思,江之寒也觉得机会难得,可以从中好好的学习。在整个过程中,江之寒都很注意校对结果,因为他知道研究的严谨性是很重要的。看一些外国的资料文献的时候,他发觉他们对引用的来源表明很清楚严格,所以在这一点上也特别注意,虽然这并不在他接收到的要求之中。
约的时间是六点正,地点就在荆教授的办公室。
明矾在校门口等着江之寒,和他一起走到荆教授的办公室。荆教授是一个头发有点花白,带着老花眼镜,面容很平和而睿智的老人,总之和江之寒想象中那种大学者的形象很是相符。
见面,荆教授倒是没有任何的架子,而且说话也是开门见山,“小江,今天叫你来,第一个目的就是要当面谢谢你。这个研究题目,你是免费给我们作贡献,花了不少的心思和时间。(.无弹窗广告)”
江之寒诚惶诚恐的说:“荆教授,您同意让我参与这个项目,我才是感激不尽呢。有这么好的机会,在别处哪里找得到呀。”
荆教授说:“你做这一部分,是比较基本和繁琐的数据和文献准备部分。老实说,我对你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研究的态度,值得肯定。当初明矾向我推荐一个高中学生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顾虑的。但因为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但现在看,他的眼力不错。我也比较好奇,想看看这个高中生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今天就把你叫来了。”
江之寒感觉荆教授虽然年高名重,但说话直接,不拖泥带水,很有点大名士自风流的做派,坐在那里,只是恭敬的微笑和点头。
荆教授哈哈笑道:“小家伙不要这么拘谨嘛。当初明矾向我推荐你加入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让我下决心让你试试,他说你很自信的讲中国的资本市场一定是会开始的,不是是和否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好大的豪气哟!”
江之寒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在荆教授大学者的气场下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脸略略有些红。
笑过之后,荆教授严肃了神色,说道:“有几点我是要提出来当面表扬你的。第一,在这个年纪,就愿意努力的认真的来思考这些问题,是件不简单的事情。第二,这一次你在你做的工作中,我们要求你做的是主要是一些数据收集,文献查核,和数据整理的工作。对于份内的工作,你做的是很到位的。我个人很欣赏关于文献援引方面表现出来的严谨态度,现在国内的学术界对这个不是很重视。第三呢,在份内的工作以外,你主动做了一些别的工作,包括提出了一个新的数据分类的构架,包括一些定性的分析解读。先不论这部分具体的得失,这份努力是值得肯定的。”转头对明矾说:“这方面也值得你学习。除了认真完成分配的任务,要有**有冲动去主动多做一些工作,甚至是多想出一些工作来做。”
明矾恭敬的点头,说是,我记住了,神态倒像一个小学生一样。
在这个年代,中国的师长,包括父母,是不太经常当面夸奖下一代的,因为传统观念认为这会让他们骄傲,而骄傲会导致失败。即使上个学期的期中考试一鸣惊人,江之寒的班主任和物理老师也不过是简单的说一句,进步很大,后面还要马上跟上一句,不要骄傲,不要松懈,比你强的同学还很多。
听到荆教授的肯定,江之寒还是有些心潮澎湃的感觉的,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说:“荆教授,您是用中学生的标准要求我,所以还有几分不错的地方。要是拿您要求明矾和您的研究生的标准,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事了。”
荆教授一摆手,说:“好,有志气。以后我对你就要更高标准的要求。”把老光眼镜取下来,对江之寒说:“从某种角度来讲,你算是局外人。我是指对于我们搞学术研究的来讲,因为你还没有真正踏进这个门槛。有时候,听听局外人的观点,也会有很大的启发。你和我说说,如果真的启动了,你关于中国资本市场启动时乐观的预测,是具体基于什么样的判断?”
江之寒稍许有些紧张,毕竟这不是平时和明矾的闲聊胡侃。他咬着嘴唇,低头略微思考了一阵,下自己的思路。荆教授和明矾坐在旁边,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一分钟左右,江之寒抬起头,说:“老实说,我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主要是从实际角度出发的,因为我看到的分析文章和切入角度都不是从理论分析的角度。首先,我相信的一个观点很简单,但也是核心所在。那就是,历史可以从一定程度上预计未来,或者说,未来是某种形式的历史的重复。当然,这不会是简单的重复,或者完全一样的重复。对于我们整个的历史来说,我们都能看到这样的轨迹。对于资本市场来说,这个轨迹也许更加突出。英国的休斯教授在他有名的里面讲到,从20世纪初到20世纪80年代,我们能看到整个工业经济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生产的组织有颠覆性的革新,领导经济的产业更是沧海桑田,完全不一样了。但为什么从资本市场的角度,我们并没看到太多的不一样呢?虽然市场管理的机制,社会的参与度,和融资的渠道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就是因为,市场基本上来说,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休斯教授和著名的基金管理者德尔维奇奥先生共同提出了心理分析的理论。传统的市场分析理论只有基于经济环境和公司营运情况的基本面分析,和基于过往价格图形的技术分析。他们提出了心理分析的概念,就是基于这个资本市场,参与的永远都是人。而人心和人性,是很难改变的。”
江之寒停了停,继续说:“所以基于这个判断,我们来看中国未来的资本市场。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开始,所以也就没有所谓历史可以借鉴。但是不是可以借鉴其它国家的历史呢?看看这十来年改革开放的进程,从某种程度上我们能看到其它一些国家曾经走过的路。资本市场应该也不是一个例外。我还没有很深入的去研究很多的例子,但从大的方向来看,一个国家的资本市场的初始,通常会有三个特点。一是政府会有一定程度的扶持,不能让它刚刚开始,就面临崩溃。而且在初始阶段,政府的扶持会更有效,因为参与的资金和人数有限,对于新事物人们总是有一种敬畏的心理。所以,相对的更好控制。第二,就是通常市场会比较动荡,因为相关的管理法规不健全,容易被投机者所利用。而且参与资金和人数不多,也是个双刃剑,市场被少数人操纵的可能性会更高,也更容易。这第三,相对来说普通民众的接受度比较低,怀疑度比较高,而且信息的不平等性也比较厉害,所以从价值角度和心理角度以后往上升的空间会比较大。”
荆教授点点头,“有这样的见解很不容易,继续说。”
江之寒说:“所以,我个人的看法是,我们国家在中央调控上的力量应该更强,毕竟我们是社会主义的嘛。如果国家决心要走这条路,那么资本市场的开始应该不用太担心,至少不用担心它会在孕育或者婴儿阶段就夭折掉。”江之寒的所有出发点,到目前为止不过是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能在市场上赚一笔,其实和研究是不太相关的。
荆教授问道:“说说资本市场的利弊?”
江之寒说:“太具体太深入的我也说不太上来。我还是选择相信数据和历史的。就拿资本市场最发达的美国来说吧。他们把市场交易费用定的低,也大力支持外国的有实力的企业在美国上市,总体来说是资金流通量最大,市场交易最活跃的资本市场。如果我们来看资本市场中参与人数最多,最被普通民众所熟知的股票市场,从20世纪初到现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每年平均回报率达到4%以上,这还是包括了大萧条危机时期,那段时间股票市场损失了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市值,经过了二十几年才回到原来的高点。如果我们排除大萧条这个非常时期,平均每年的回报率可以接近百分之七,这个数字是远远高于美国银行的存储利率。所以从长期来看,资本市场是可以给出较高的稳定的投资回报率。当然,短期的剧烈震荡总是可能出现的,而且往往每一次市场的崩溃会被大力的报道,而让资本市场在某些时候会被妖魔化。我个人是不同意这样的观点的。这是从投资者的角度来看。从融资者的角度来看,我基本上认为,资本市场还是一个有效的把资金引向有潜力的企业的一个渠道,应该说美国企业和所有的跨国大企业,都从这方面获利不少。”
荆教授点点头,说:“我来替你总结一下,基本上就是这么三点,总体来说资本市场是利大于弊,中国资本市场的未来可以参考他国资本市场的过去,市场的开端会得到政府的扶持,所以相对的控制了风险。”
江之寒连连点头,“您说的言简意赅,就是这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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