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届时你和赵辞天下不容。你可知道，陛下对赵辞十分看重。他本可前程似锦，若是因着你的缘故，日后不能立足于朝堂，不能施展抱负。你觉得这份情谊，还能长久？”

薛贵妃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罗司农，你对男子还是不了解。他们情浓之时自然千好万好。可这日子还长着，十年，二十年。你能保证他日后心思不会变，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届时你还能觉得，为了这份感情牺牲这么多是值得的？”

罗素被她说的面色苍白。

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层面。

如今被薛贵妃当头棒喝，不禁背脊发冷汗。赵辞日后若是没了前程，当真能够一生一世不后悔吗？

一辈子这样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有所变化，又如何知道赵辞会坚持一辈子呢？

也许有一天果真如贵妃所说，看着旁人风光无限，而他乡间落魄，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呢。

罗素心里不敢保证。

薛贵妃见她似有所动，微微抿嘴，“且不说他日后会不会后悔，你只想想如今，你可舍得毁他前程？他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今日。他如今却为了你要放弃多年来的努力，更是担负天下骂名。罗司农，你可忍心？”

说完声音更是带着几分肃然，“罗司农，你可知道，赵辞还在想着让皇上答应之前的承诺，为你二人赐婚。皇上乃是天下之主，他虽然金口玉言，可这被臣子逼迫，做出让天下臣民取笑之事，你可知道后果？”

罗素心里猛然一沉，忙道，“娘娘，微臣知道了。”

薛贵妃轻柔的笑了笑，“你是聪慧的女子，自然知道本宫的意思。本宫知道，你和赵辞都和哲儿有几分交情。本宫也很是喜欢你们这样有为的年轻人。不希望你们因为一时糊涂，毁了终身。”

“谢娘娘提点，微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罗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宫里的。只知道天已经变得阴沉沉了，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吹来。

罗素第一次真切感觉到横亘在自己和赵辞之间的困难。

不仅仅是家族和旁人的不理解。更是上位者所不能容忍的耻辱。

罗素忍不住哭笑，为何在这个封建社会，连恋爱，都要经过天下人的允许。她到底碍着谁了，恋爱都不让她好过。

小绿在边上见她面容几番变动，突然惊呼，“夫人，你怎么哭了？”

罗素抹着眼泪，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泪水，突然笑了两声，“没哭，是沙子进了眼里而已。”

回到府上后，罗素一晚上都没睡，坐在床上发呆。天快大明的时候，才写了一封信让人想法子给赵辞送去。

回头又入宫，请求去南方。

大周皇朝的极南之地是沿海的海州。因为地处边缘，临近大海，所以那里渔业盛行。可即便如此，那里的百姓也因为离着皇朝中心地段太远，所以导致十分的贫困。即便可以打渔，但是也因为风险极高，加上没有其他农作物辅助，所以温饱都谈不上。

不过因为那边都是渔村，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城镇，又因为面临海洋，地处偏远，所以昭武帝对这块地方用的时间并不多，几乎看做鸡肋之地。

罗素之所以选这个地方，就因为离着远，再也不用和这些权力中心扯上关系，日后海阔凭鱼跃，谁也管不着她了。

昭武帝看着奏折，皱眉看着罗素，“罗司农，你才刚入朝，就要去极南之地，你可知道那里比西南要更加贫穷。”

“只要能为百姓出力，微臣什么都不怕。”罗素说的大义凛然。

昭武帝见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服气，问道，“你可是为了旁的事情置气？若是我来了这个，大可不必。你乃是女子，如何让你去那贫苦之地受罪？”

“陛下，这是微臣的心意，求陛下成全。”罗素语气坚决到。本姑娘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而且她知道，现在的海州应该就是她所熟知的珠三角那一块儿。那地方的气候可不错，最起码冬天不冷。到时候她去海边盖个别墅，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日子去。

“陛下，微臣去了那边，一定好好的为百姓办事，让老百姓们吃上饱饭，求陛下成全。”

“你……哎……”昭武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对这个年轻的女官还是很看重的。如今大周有了如今的国力，少不得这女子的功劳。可偏偏她要做的事情，却是那般惊世骇俗。他日后可是要将这人留给下一任天子任用的，哪里能让她德行有亏。

罗素又磕了个头，“求陛下成全，总得能让微臣如愿以此吧。微臣只有这么个心愿了。”

“……”

昭武帝沉默良久，道，“许你去一年，一年之后，朕会召你回北都。”

罗素愣了一下，立马叩谢，“多谢陛下成全。”

至于去一年还是两年，或者更久，罗素不觉得皇上到时候还会记起她这个小人物。

离开皇宫回到府上之后，罗素就让人立刻收拾东西吗，又让人给老家的罗老根送了信，让他们别为自己担心。

小绿道，“赵大人那边信还是送不进去，如今赵大人被关起来闭门思过，旁人都进不了屋子。”

罗素怔了一下，笑道，“没事，过阵子就好了。”等她一走，皇帝自然是会放赵辞出来了。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又要一番生离死别。

小绿红了眼睛，“大人，为何委屈的是您啊。非得去那样的地方受苦。”

罗素笑道，“这是委屈吗。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夫人，你说这些，我怎么都听不懂啊？”小绿懵懵懂懂的看着她。

罗素摆摆手，“别理我，我都是胡言乱语的。赶紧收拾东西吧。你跟了我这么个主子也是可怜，整天东奔西跑的，要不然你就留在这边吧。反正我身边也没什么好打探的。”

小绿一听，急了，“不行，我就要跟着夫人一起。夫人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看着小绿激动的模样，罗素心里一暖，笑道，“好，你要是愿意，我到哪里都带着你。”

说起来，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认识的人也就那么些。真正和她交心的人，也就两三个罢了。小绿虽然是个间谍，可好歹从来没伤害过她。陪着她一起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吃苦受罪也不少。

能有这么个丫头陪在身边，也是一件幸事啊。

临走前，罗素又去和徐莹打了招呼，顺便告别。

“我还说准备和你一起做生意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徐莹道，“为何突然就要走了？”

“天下这么大，总想出去看看。”

“也不用去海州啊，我听说那边很是贫瘠，百姓的日子过的十分的苦，商人都不去那边经商的。”

罗素笑道，“徐莹，你看过海吗？”

徐莹摇头，“倒是听过，书里也曾写过，比湖要大。”

“是啊，比湖大，大很多很多。海的壮阔你是完全想象不到的。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我想去海边看看，听听海浪声，吹吹海风，没准能看到彩色的鱼群。没准，还会碰到海外来客。”

罗素越说，越发的向往，“你说，这么好的地方，不去是不是很可惜？”

徐莹听的眼睛都直了，“五颜六色的鱼？海外来客？海外也有人吗，是神仙？”

“谁知道呢，没准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奇人异士了。所以啊，我想过去看看去。比富裕，哪里比得上北都城的繁荣昌盛。我连北都城都不待着了，又何必为了富贵去另外一个普通城里待着。还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盖一所房子，种田种地，或者打渔卖鱼。。”

“若是果真如此，也会去那地儿了。”

徐莹了然。

罗素笑着拍她的肩膀，“以后便是我走了，我们还是可以书信往来的。不管是何事，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莹笑着看她，轻轻的点头，眼睛慢慢泛红。

“你一路保重。”

和徐莹告别后，对于北都城，罗素是再无挂念了。唯一那个让她挂念的人，今生也是有缘无分。

罗素自嘲的笑了笑，“小绿，让人搬东西，明日就出发了吧。”

小绿闻言，兴奋的跑出去吩咐老妈子们开始清点东西准备出发了。

罗素看着她这变化大的情绪，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丫头倒是心大，之前嫌弃那边环境好。听她说那边很多好吃的海鲜之后，就立马变了样儿了。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成间谍的。

离开这日，北都城一片艳阳天。

因着她在这里也没交好多少人，而起她也没和别人说要走的消息，所以也没有什么人看来送别。

小绿在车里抱怨，“那位花夫人都知道您今天走了，还不来送别。亏得您临走之前还去和她拜别了。”

“许是耽搁了。再说了，这种时候不来也好，我可不想哭哭啼啼的。”罗素舒服的躺在车里。

她看了看车子两边的护卫，还有前前后后的车队，感觉十分的舒心。

许是皇帝都觉得亏欠她了，所以这次她去海州，是用的北都特使的身份去的。所谓特使，也就是个暂住人口罢了。不过权利听说挺大的，至少在那边去了之后，便是海州的知州，都不能怎么为难她。

而且这身边还跟着昭武帝派来保护她的侍卫。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安全有余，身边又不缺银子，罗素已经开始对未来进行规划了。

她一定要有一栋海边别墅，在那边过过轻松日子。

这北都城的一切，都忘了吧。

她正惆怅的想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听着外面有人呵斥，“此乃北都特使罗大人的车驾，你等是何人？”

“我家夫人是罗大人的好友，此次来，是来寻罗大人的。”外面是一中年男人的声音。

罗素一听，赶紧掀开帘子看，果然看到花家的马车标志。

那马车队伍长长的，看着家当可不比她少啊。

徐莹这是要搬家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