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打车从这里到洛溪住的酒店,他花了半个小时,期间洛溪的电话一直没有通。
来到前台询问她的房号,前台一个劲地摇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是客人的隐私,被老板知道我要扣工资的。”
“她是我朋友,我现在联系不到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是扣工资这么简单了。”
陆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唬人的,前台小妹脸一会红一会白的,半天拿不定主意:“可是……”
“你们可以派人跟着我上去。”陆昀说。
“那好吧。”前台小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心里琢磨长得这么帅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便把洛溪的房号告诉了他,还让大堂经理陪着他一起上楼。
上楼后门铃按了足足半分钟,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昀转头当机立断让大堂经理拿备用房卡开门。
“可是……”大堂经理又是一脸迟疑。
“开门!”
这一声吼得大堂经理手里的门卡都差点掉下来,“这,这里。”
陆昀一把抢过门卡打开门。
洛溪开的是单人标准间,进门就是一张大床,床上的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目及之处并没有看到人。
陆昀大步走向浴室,大堂经理也跟了过来。
“人呢?”大堂经理嘀咕道。
打开浴室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洛溪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水已经没到头顶。
陆昀眼皮一跳,反手一把关上门,冲了上去。
洛溪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的是满目苍白,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意识逐渐回笼,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珠四处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里。
她不是在泡澡吗?
怎么泡着泡着泡进了医院?
难道还在做梦?
再一转头,她看到了陆昀。
“你怎么也在?”她一张口,声音哑得简直不能听,口干舌燥,她赶紧伸手,“水……”
一杯温水递过来,洛溪接过一饮而尽,喉咙总算舒服了一点。
她缓过神来,又问了一遍:“我怎么在医院?你送我过来的?”
谁知道陆昀一听脸色都变了,冷冷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在浴缸里?”
这话倒是提醒了洛溪,她陡然震惊道:“你看见了?”
说完还不忘双手抱胸,一脸羞涩:“你怎么随随便便进别人浴室啊?”
陆昀:“……”
他快要被气笑了。
“等等,我在浴室晕过去了吗?”洛溪总算抓住重点,“是你救了我?”
陆昀没说话。
洛溪一脸懵逼,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先道谢:“那个,谢谢啊。”
“你为什么自杀?”陆昀板着一张脸,他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
总结下来大概是自己在气自己。
最近的糟心事实在太多。
“自杀?”洛溪惊讶地叫出了声,好在这是间单人病房,否则得引来围观。
“你以为我自杀吗?”她突然焦躁起来,“我怎么可能自杀,我疯了吗?我就是想泡个澡,不小心睡着了而已,为什么要自杀,因为那个渣男?我才不可能自杀,我还要……还要……赚钱还你呢。”
陆昀:“……”
“是,没错,最近的糟心事真的太多了,不过也不是最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就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好,但是我死都不可能自杀,我说真的,我胆子这么小,又怕疼,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洛溪说到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比起说服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对了,你怎么会来酒店?来找我的吗?”
陆昀看了她一眼,手伸手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递给她,“你戒指落在酒吧了。”
“原来在你这。”洛溪接过戒指,用手指摩擦了一下上面的钻石,露出一个些微有些覆杂的眼神。
她没有把戒指戴回到手上,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发现穿的是病人服,一时间有点尴尬。
“那个,我衣服呢?”
“没拿。”
当时情况紧急,他给她裹着浴巾就送过来了,哪里有时间拿衣服。
洛溪的脸诡异的一红,“那什么,我总不能穿着病号服出院吧?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回酒店带件衣服过来?”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昀总算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洛溪也觉得有点羞愧,这事要搁她身上,她估计会以为这人是在故意搞事,可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
“你救了我两次,我保证以后一定当牛做马都会报答你,只要你有困难,我不管在哪,二话不说一定出现!”
她说这话时态度挺真诚的,就是效果不太行,显得有点中二。
好在陆昀也没跟她计较,丢下一句等着,出了病房。
这时护士刚好进来给她做检查,跟陆昀擦肩而过,偷瞄了他好几眼。
“你男朋友去干嘛呢?”护士有意无意地跟洛溪搭话。
“他回去给我拿衣服。”洛溪哪能看不穿她那点小心思,索性连辩解都省了。
“你真幸福。”护士羡慕道,转头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戒指,又惊讶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洛溪眼珠子一转,笑着说:“是啊,都结婚五年了。”
护士露出震惊的眼神:“他看起来年纪好小,也就20出头吧?”
“也不小了吧。”洛溪老脸一红,觉得有点羞耻。
这么莫名其妙占了陆昀的便宜,要被他知道,她还要不要做人。
说起来她都不知道陆昀的年龄。
夜晚在酒吧时看上去会显得成熟一些。
抛开那些灯光和音乐,他就像校园里被很多女生喜欢的那个人。
让洛溪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阳光从图书馆的窗户照进来,她擡起头的时候,被光线晃得眯了眼睛,而他恰好从她身旁经过,阳光给他镀上一圈金色的光晕。
她记不清他的样子,却记住了那种感觉。
洛溪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病房里没有人,她呆坐了一会儿,护士进来查房,见她醒了,便说:“你男朋友昨晚把你的日常用品送过来就走了,住院费已经支付过,你今天随时都可以出院。”
说完她指了一下床头摆放着的衣服,还有手机。
“谢谢。”洛溪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才刚过7点。
护士走后,洛溪把病号服换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给陆昀发条信息,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微博推送。
【席安烨:欢迎回来向安榆】
她看着这条推送,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洛溪不记得什么时候把席安烨的微博设成了特别关注,或许是从他刚注册微博开始。
但是这个微博号已经很久没有登录更新过,她以为席安烨早已经忘了密码。
没想到再一次更新是因为向安榆的回归。
洛溪打开微博。
热搜前十有三条是关於向安榆回国的消息。
#着名影后向安榆回国#
#向安榆席安烨#
#向安榆机场生图#
换做半个月前,洛溪看到这条微博,估计会当场慌了神。
可现在她的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向安榆这回归的时间点也未免太巧,不早不晚正好赶上她和席安烨离婚。
不过这几天席安烨突然不折手段地逼着她签下离婚协议书,或许就是在等着迎接向安榆回国呢。
真是好大一盘棋。
向安榆这五年一直在国外发展,还拿了一个分量不轻的影后,虽然人不在国内,但消息一直没断过,隔三差五就会上一次热搜。
原来洛溪以为是她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现在看起来,背后恐怕少不了席安烨的资助。
也是,席父一走,席家上上下下都靠着他一个人打理。
除了明面上要给席母一点面子,私底下他愿意怎么玩,谁也不敢说什么。
何况区区一个向安榆。
只要她不嫁进席家,万事都好商量。
感情这些年都是洛溪一个人的独角戏,她自以为在这场感情里,打败了向安榆,却不知道那两人早就暗度陈仓,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计较这些也没有意义。
洛溪回到席安烨的微博主页,按下了取关键。
从此是好是坏,两人都再无半点关系。
这回住一次院,又欠下了不小的一笔账,洛溪简单算了一下,顿时头疼欲裂。
这欠陆昀的人情,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了。
不知道席安烨答应好的医药费什么时候才能打到她账上,洛溪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敲诈他一笔,好弥补她这些年来的精神损失费。
闷闷不乐地回到酒店,洛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补齐剩馀的房费,提着行李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她并不打算把跟席安烨离婚的事情瞒着母亲。
洛母虽然这些年一直住在医院里,身体时好时坏,但精神还算不错,也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自然早就看出两人的婚姻出了问题。
曾经不止一次提出让洛溪放弃这段婚姻,不要为了她委曲求全。
洛溪一次次的敷衍,母亲的失望她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现在想来,其实不能做不到,而是她不想做。
来医院后她先是跟母亲的主治医生见了一面,想先了解一下母亲目前的身体情况。
“洛夫人目前各项生命体征都还算平稳,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随时可以进行手术。”
听到这句话洛溪总算松了一口气。
母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再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而去。
“那手术费……”
“席夫人放心,您先生已经在医院内另外开了一个账户,以后您母亲在医院的一切相关费用都会从里面扣除。”
洛溪:“……”
她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好的,那麻烦您,多费点心,遇到合适的□□请立即通知我。”
告别医生,洛溪回到母亲的病房,望着还在沈睡中的母亲,她的神情逐渐覆杂起来。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感叹席安烨太狡猾,还是应该谢谢他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她真要计较,离个婚怎么也该让席家伤筋动骨一回。
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连最后的尊严也丢了。
席家上千亿的资产,肯定不会拱手让人,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她又该怎么办?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抛弃,浑身精力无处宣泄的小女孩。
沈思间,母亲已经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溪溪,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洛溪握住她的手,“你渴不渴,我给您倒杯水。”
洛母点点头,说:“上周不才来过吗?”
洛溪替母亲倒了杯水,淡淡道:“想您了,以后会经常来的。”
“你怎么了?”
她再怎么装若无其事,洛母到底是最熟悉她的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视线再一转,看到她放在床头的行李,更是惊讶。
“妈,我跟席安烨离婚了。”洛溪开门见山,“不过您放心,他答应我会照常支付您的医药费,我现在很好,马上会去找工作安顿好自己,您不用担心我。”
洛母怔楞片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说:“我不担心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照顾好自己。不过如果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妈妈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洛溪眼眶一热,差点掉下眼泪。
“我会的,妈。”
她从小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当年母亲生下她之后,被很多人劝说再要一个,不然这么大的家业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可母亲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父亲也从来没提过想要个儿子,更加没强迫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当年的学校是她自己的挑的,专业也是她感兴趣的,哪怕是一开始夫妻俩都不看好她和席安烨的婚约,却也从来没提过一句反对。
即使后来洛家破产,他们一家人也很幸福,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能够成为他们的女儿,大概是洛溪三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那你这段时间打算住哪?身上的钱够用吗?”
母亲突然问到了关键点上,还真一下子把洛溪问住了。
她现在身上的钱,要租房估计也就够一个月的房租,住酒店更不是长久之路,想来想去,脑子里竟然弹出了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没事,我先暂时住我朋友那里。”
洛溪不想让母亲替自己操心,只能先胡乱应付过去。
当年她还是洛家大小姐的时候,朋友遍布全世界。
都说患难见真情,她落魄之后,唯一一个肯倾囊相助的朋友也被她气跑。
刚刚安慰母亲时说到先住朋友家,脑子里唯一闪过的脸,竟然是陆昀。
他要知道自己这自作主张把他列入朋友的范畴,会不会气得想打死她?
有可能。
毕竟他脾气那么坏。
偏偏心肠又那么软。
所以当洛溪提着行李箱在他家楼下蹲点的时候,内心也是矛盾万分的。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凑不要脸,但是又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她足足在小区的保安亭等了快两个小时,陪保安大叔看完了整整两集狗血家庭伦理连续剧,连陆昀的人影都没看见。
保安大爷好心提醒她:“小夥子回来得晚,一般都得凌晨。”
洛溪一想也是,他在酒吧驻唱,典型的早出晚归,能这么早回家就怪了。
想到这里,她跟保安大叔商量先把行李寄放在他这,到时候再来取。
上一集剧正好卡在高潮,女主打脸白莲花,保安大叔看得津津有味,都顾不上跟她说话,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洛溪寄存完行李,直奔蓝途。
这个点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摇滚乐震得洛溪脑子疼。
然而舞台上正在表演的并不是陆昀的乐队,今天的酒保也并不是洛溪熟悉的阿乐。
她来到吧台边,是张陌生的面孔。
“阿乐今天没来吗?”洛溪点了一杯果酒。
“他今天调休。”
“那陆昀呢?”
“小姐你是常客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酒保笑得有点油腻,让洛溪不太舒服。
“我是陆昀的朋友,他现在不在酒吧吗?”她不太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酒保耸了耸肩,说不知道,然后又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这杯酒算我请你怎么样?”
“不……”
洛溪的拒绝还没出口,身后就传来陆昀的声音:“不用,酒记我账上。”
她惊喜回头。
陆昀依旧戴着帽子,表情隐藏在帽檐下,但声音怎么也称不上喜悦,“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能来吗?”洛溪有点不爽,“这里又不是你家开的。”
话出口又觉得作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不该这么嚣张,赶忙放软语气:“我来找你的。”
但是陆昀一点都不领情:“找我干嘛?东西已经还你了。”
“你干嘛这么不友好。”洛溪捂着耳朵,“这里好吵,我们能出去说吗?”
这时一旁的酒保又不甘示弱地开口问道:“阿昀,这你朋友吗?长得挺漂亮啊,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口吻黏黏腻腻的,听得洛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昀更是不客气:“跟你没这么熟。”
酒保的表情一时有点尴尬。
“走吧。”陆昀示意洛溪。
洛溪站起身,后面隐约传来酒保一句:“傲什么,不就是个三流乐队吗?”
她猛地一回头,可还不等她说话,前方的陆昀突然拽了一下她的手。
洛溪哎了一声,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出了酒吧。
“你干嘛拽我,他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陆昀现在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可能容许别人这么说。
陆昀:“太吵了。”
洛溪:“他说……”
陆昀:“我听到了,你不用再重覆。”
洛溪:“……”
“他也没说错,我们现在确实是三流乐队。”陆昀自嘲道,“只能蜗居在这个小酒吧。”
“别这么说啊,我觉得你唱得很好,要是曝光率够,肯定能火的。”洛溪真情实感地说,“我以前也是个狂热的追星狗,现在小姑娘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真的。”
陆昀不置可否,低着头,眼睛被帽檐遮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昀!”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高喊着陆昀的名字,从酒吧里冲出来。
洛溪下意识地回头,陆昀却黑了脸。
“你,你一定要再考虑一下。”那人见到陆昀还没走,瞬间红光满面。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陆昀并不给他好脸色,语气也很生硬。
那人还是不肯放弃,目光一转,突然落在旁边的洛溪身上,又是眼前一亮:“小姐姐长得很漂亮啊,要不要考虑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