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遇卓今天也穿了一身西装，事实上白航宇还从没见过遇卓这么正式的穿过西装。他就那么穿着西装，背着一厅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白航宇走了过来。越走越近，记得上次遇卓主动走到这么近的时候，自己被他一拳打下了楼梯。

不过今天周围人太多了，这让白航宇不太好意思抱头求饶了，於是他努力把自己僵在原地。任由遇卓走过来，伸出手，然后以一个近乎拥抱似的姿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还对他笑了笑。

遇卓说：“我没迟到吧？”

先是怀疑自己在做梦，继而怀疑自己断过篇，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擡起胳膊想去看一下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还是遇卓轻推了他一下，多少帮白航宇遮掩了一下他现在浑身蒸腾着的傻气。

遇卓轻轻地说了声：“走吧。”声音被淹没在一众闪光灯纷乱的咔嚓声中，好在白航宇看清了他的嘴型，也就顺从地跟遇卓走了。身旁有中盛的保安，帮他们在已经过於激动的媒体群中开出一条路，一齐送到了临时记者会的后台，几个工作人员主动上来，很有分工地帮他们整理着造型。

见了鬼了，好像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特别知道自己在干嘛，除了白航宇。他一直傻盯着遇卓，眼神都没挪开过。

“你这是要干嘛啊老师？”

遇卓已经跟一个工作人员交流起了从哪入场坐哪个座位之类的问题，不太有功夫听白航宇说话的样子，只远远地向他摆了摆手。白航宇就楞在原地，等大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遇卓好像才想起来这还有个傻楞着的白航宇。

他这么跟白航宇说的：“你一会儿尽量少说话。”

时间已经过了，外面全是久候的媒体纷扰声，主持人在外面已经开始介绍记者会流程。

白航宇醒悟过来，他一把攥住了遇卓的胳膊：“不是，你上去打算说什么啊？”

遇卓握着他的手腕挺镇定地把白航宇的手拿开了。“航宇，你别怕。”

“……我丶我不怕。”

遇卓说着对白航宇笑了笑，这是第二次对白航宇笑，也就是说几分钟之内，遇卓对他笑的次数比过去一年的还多！此时从遇卓眼里流露出的东西如果没自己理解错的话，白航宇认为，那应该叫做温柔。

遇卓：“还记得学校里的即兴表演训练吧？”

“什么？”

遇卓：“一会儿你就当是个即兴表演，自然点。”

白航宇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他反手再想把遇卓拉住时，遇老师已经整装义无反顾地走了。后台门打开的时候，伴随外面主持人对着扩音器高声的宣布：“下面我们记者会正式开始！”

再快步追上去的时候，白航宇根本没有发现白彭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股蛮力，他把要随遇卓冲上发言台的白航宇一把拉了回来。

“别上去。”白彭的命令听进耳中，又很快就被相机的快门声完全淹没了。

他被白彭按在离发言台最近的观众席座位，擡头看见遇卓独身一人站在发言台上，他脸上是那种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要干什么啊爸，这是你们提前说好的？”

白彭对他点了点头，目光提示性地扫过了无数正对着他们的闪光灯。现场骚乱着，一半记者的目光锁定在发言台上意外出现的遇卓，另一半的摄像机头却已调整过来，将台下白航宇父子的一举一动都捕捉在镜头之内。

虽然接到的通知是有关白航宇与遇卓曝光视频的记者会，但由於是中盛主导，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发言的将是白航宇。遇卓的突然现身出乎大家的意料，没有人知道中盛在筹划着什么，但这毫无疑问将是个难得的反转式的大新闻。

发言台上，遇卓轻声清嗓试麦，所有人安静下来，只有闪光灯令人窒息的疯狂作响。

遇卓：“我承认今日在网上流传开的大部分我和白航宇的照片和视频都是真实的，我们的同居关系是从今年三月份开始的。因为算是公众人物的关系，所以一直没有打算公开承认，期间一直有人以这些材料为要挟，索要钱财或提出其他的交换条件，但我们从未答应。”

媒体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后排的记者甚至扛着摄影机直接站到了椅子上，镜头里的白航宇全程盯着遇卓，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他们就这样成了大陆娱乐圈一同公开出柜的第一对，还是一线流量出柜。不仅算是开天辟地，而且称得上千载难逢。在无数闪光灯的曝光下，遇卓一个人坐在台上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

“我今天我要为自己的行为做一个公开的道歉，因为最初我为了尽可能的保护白航宇先生，采用过十分错误的办法。我曾在表演学校论坛上匿名发帖，举报自己骚扰同性学生，希望借此转移媒体的焦点。”

“是的。”遇卓说：“几个月在表演学院论坛上匿名举报我骚扰学生的帖子是我自己发的。”

激烈的闪光灯一时缓和，人们都处在震惊当中，有唏嘘声在记者席上蔓延开来。

遇卓没有受丝毫影响，他继续说了下去：“在这件事一度报道很多，猜测也很多。我想澄清的是这完全是我的个人决定，从未与他人讨论或接受外界建议，甚至包括白航宇也并不知情。”

“出於保护所爱之人的心理，我做错了，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并已於今年三月辞去了表演学校所有相关职务。很抱歉向大众传播了不良信息，很抱歉让表演学院的名誉受损，很抱歉过分占用了媒体公共资源。对公众来说这是一个反面教材，我会接受一切批评与指责，也将终生不在任何教育机构从事与教学相关的工作。感谢大家给我这个说话的机会，希望大家能接受我上述所有的道歉。”

在全场的嘈杂声中，遇卓在台上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台下的白航宇有些机械地跟着站了起来。一时间几个前排的摄像几乎要冲破保安的阻拦，他们要尽量靠近到白航宇好去做脸部特写，因为正有两道眼泪顺着他年轻的脸庞滚落下来。

白董事长再一次伸手试图白航宇按回座位，白航宇回头，他脸上全是震惊与迷茫。

台上的主持人将遇卓的话筒接过：“请大家冷静一下。本次记者会不设现场提问环节，感谢大家的到场，现在请各媒体配合我们有秩序的离场。”

台下的记者没有退去反而更加沸腾了起来，主持人回头，她看见甩开了白彭的白航宇，已经冲到遇卓身边，将他拦在台阶处。

指尖颤抖着，白航宇拉起遇卓，似乎想将他重新拉回到台上。遇卓却以一个更有力的姿势反握住了他，在两人肩膀交错的时候，他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白航宇的的肩头。

“老师…？”

白航宇怔动着，在闪光灯留下的残像中，他几乎看不清遇卓近在咫尺的脸。

遇卓离他那么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他拉进怀里，给了一个抚慰的拥抱。手掌拍在背上，在那么嘈杂的背景下，白航宇却能清晰地听见遇卓凑在耳边的声音。

“听话。”遇老师撤开身，对他笑着摇头。

大脑一片空白，白航宇就这么被遇卓拉着，在媒体的尖叫声里走进了后台。两个的手紧紧地连在一起，掌心粘地全是白航宇一个人沁出的手汗。

后台的门在身后砰然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