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
她心念一动——是啊,困于这黑暗之中,竟叫她胆子都磨了去。为何不试试原路返回呢?遇上那蛇群,尚且还能搏斗一番,总好过在此自生自灭吧?
打定主意,她当即起身而去,只是四周黑暗,她只得摸索着岩石。那岩壁极长,原本在岩层里还有些光亮,如今那流萤却不知所踪,让这段返程难上加难。
她咬了咬牙,印象之中,似乎并无岔路,只要顺着岩壁一直走,一定能离开这里。只不过想法是好的,她却因着体力不支,在半途中险些昏过去几次。摔也摔了,歇也歇了,凭借着那股犟劲儿,终于看见些许光亮。
她心中一喜,登时加快脚步,却不意足下一空,竟骨碌碌地跌了下去。
此处竟不是实地,而是一处险坡!
“好痛......”她摔了个七荤八素,恐怕身上伤着几处,能感到那汩汩热血顺着头颅盖过眼皮,她胡乱一抹,却发觉后颈也有热血簌簌而落,她定了定神,却要爬起来看看究竟。
——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不论那束光亮是什么,她都打心底里生出一道希冀。
只是她方一抬头,却为眼前这离奇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此处乃是一石室,这光源所在,正是来自一道裂痕。这裂痕约莫一尺宽,却贯穿整间石室之顶,虽不知通向何处,借着那透进来的月色却可知,这道裂痕足足将那顶石都穿透。
裂痕平整锋利,绝非天工,乃是人力刻意所为。
她视线顺着那光源探去,只见石室之底赫然坐着一人——不,确切来说,是一具尸骸。那尸骨血肉经年消磨,只余骇人白骨。虽是白骨,却也能看出这人临死前乃是盘膝而坐,仰天而望。左手似是握着何物,右手手骨却落在地上,七零八落。
她何曾见过如此死状,此时惊惧难当,方欲向来路寻去,却发觉不知何时,身后石门早已悄然关阖。
“喂!”她有些气恼,一拳砸在那石门之上,手自然是疼的,却也令她不得不认清现实——如今却是彻底没了后路,若不想与这枯骨为伴,只能在这石室之中找找出路了。事已至此,她索性壮着胆子朝四方打量。原来此处之所以有风徐徐,皆是那裂隙所致。借着微末月光,她终于看清这周遭乃是一处居所,席凳桌镜,倒是样样俱全,只不过经年未用,倒是落满灰尘。抛开那满室金银绸缎,此处还有诸多赏玩之物,文房四宝兼备,琴棋书画俱全。不过大多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也都残破不堪。
“唉......也不知师兄到底上哪儿去了...”
她心中瑟缩,兀自叹了口气。若是叫师兄看见这副枯骨,恐怕也要吓一跳吧?在四周搜罗一番,却也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她却将那目光又落在枯骨之上。此时细细观之,才发觉那衣料残破,却是锦缎模样,看来这石室主人生前富贵,也十分注重玩赏享乐。也不知为何,要困死于这石室之中,无人为他收敛尸骨。
——说不定,这石室便是他的墓室呢?
她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却更为毛骨悚然......若是如此说,此时自已岂不是身处一个巨大的墓穴棺材之中?她见过棺材,那是她自问剑山庄离去之际,趁娘亲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之时看到的,那棺材之中躺着一位美人,美人脸颊下有一颗小痣,将那如花般的容貌衬得更为曼丽。
可是人们都说,她已经死了。
彼时问剑山庄挂满白幡,就连娘亲也在发间佩着白花。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还当她是睡着了,竟觉得这女子睡相煞是好看。本想问娘亲那是谁,娘亲却不由分说,将她送上了栖梧山。一别经年,那女人如何容貌她早已忘却,只是每每想起,那眼下一点痣却萦绕于心。
思绪回转,如今见着这皑皑白骨,却也不再觉得有多可怖。师兄说死亡就是永远沉睡,那她只当这人睡着了,也不会将她如何,于是壮着胆子靠近,待她走近,才发觉那人衣衫褴褛破败,堪堪挂在骨架上,而腹中似是堆着何物,叫人看不分明。
——说不定......她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伸手探了过去。一副骷髅,自然不会动弹。于是她闭着眼睛,颤颤伸出手,飞速将那尸骨怀中的物事夺了过来。
只听刺啦一声,像是衣帛断裂,又似是纸页破损,总之触感齐整单薄,她连忙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卷书!
“咳咳......”灰尘扑面而来,她不禁连连咳嗽。待她定睛,才发觉那白骨左手紧卡着另一半书,非凑近探入那骨骼之中不可拿。她做事向来不愿只做一半,拿都拿了,她当即狠了狠心,小心翼翼将那手骨抬起,将那另一半书抽了出来。却不知为何,昏暗中响起一道短促“嘣”声,似是什么东西断裂,那副白骨忽然如同散架一般滚落在地上。暗处忽然传来“轰隆隆”之声,这次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她登时吓得弹开数丈之远,看着那一地狼藉,凭白闯了人家墓室,又扰了对方清净,此时她心中五味杂陈,只得双手合十道了声“罪过”。
只是她如何作派,那尸骨却也不会回应,她的注意很快便被那本书吸引。书上写着她看不懂的字,观其形貌,却不像是今世所流传的文字。借着一线月光,她尝试着翻看几页,却发现满篇都是看不明白的字,心中戚戚。此番既扰人清净,又徒劳无功,真是两手空空。
“唉......”她抬头望着那裂隙,有习习清风拂面。分明顺着这裂隙便可看见外面,只是她这身量绝不可能钻过那狭窄裂痕,更不必说在其间攀援而上了。只是瞧着这平整锋利的裂痕,她心中又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将这山岩都斩断呢?她看了看那地上白骨,突然开口道:
“这是你干的么?为何不劈得大些呢?这样我就能从这儿爬出去了......”
自然不会有什么声音回应,此番也是她百无聊赖,自娱自乐罢了。
“...是我啊。”
谁知暗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登时将她吓得三魂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