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阁一派金迷纸醉之相,沉沦在声色犬马的众人谁也不知,这小小的一扇门后,正酝酿着足以颠覆朝局的谋划。
“姐姐将玉儿请到这儿,为的不只是告诉玉儿,这叶家旧事吧?”落玉朱唇轻翘,“还是说,姐姐实则是某位贵人的暗桩,做这么多,其实是想将玉儿与那位客人一,网,打,尽?”
秋盈盈淡淡说道:“玉儿妹子说笑了,若是要拿你们,方才只需派个人捎信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落玉心中称是,若秋盈盈是暗桩,恐怕自已连房门都出不去,就要被捉了。这秋盈盈之所以要费心阻止她,想来定然是另有缘由。
“瞧我这嘴!”眼见着对方那双秋水瞳静静看着自已,落玉回过神来,蜻蜓点水般拍了拍自个儿的朱唇,巧笑嗔道,“姐姐不妨有话直说,若是不说个明白,玉儿还当姐姐是要来做大恶人呢!”
“妹子可别急,眼下不就正要与你说。”秋盈盈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既然妹子已经知晓其中利害,便应当晓得,与那位大人同谋,倘若东窗事发,担得可不仅是藏匿逃犯的罪名,一不小心,就是欺君谋反的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落玉闻言,抿了抿唇,状似无奈道:“唉,姐姐说得轻巧,可如今人家找上门来,玉儿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依姐姐看,玉儿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若是不想牵连妙音阁,那玉儿妹子自当回绝,早日脱身。若是玉儿妹子定要插手这桩事……”秋盈盈有意顿了一顿。
“如何?”落玉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这便急着问道。
“那你也不能去。”秋盈盈忽而正色道,“妹子难道忘了,早先妹子与那位贵人在这儿宴客,是如何被搅了局的?”
落玉心神一凛,目光灼灼:“姐姐是说……”
秋盈盈向屋顶抬了抬眸,意有所指道:“非我非你,有能耐知晓你阁中之事,又能反应如此迅速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是玉翩翩!”落玉轻呼道,虽说这帝都三绝艳名在外,可平素谁也不主动与谁亲近,饶是落玉也没想到,这玉翩翩竟是那贺远山的人。
不过这秋盈盈的话,却也不能全信……
“妹子谨言。”秋盈盈淡然提醒道,实则也并未见慌张,“不过据我推测,此时她应当不在妙音阁。”
“姐姐何以得知?”
秋盈盈弯了弯唇,这是落玉今夜头一回见她展颜一笑,虽然这笑意稍纵即逝。
“玉翩翩身边豢了一只小狐,平素喜荤,尤其是…生肉。那几日她称病,借着没胃口,将荤膳一并推了去,连带那小狐的口粮也不许送了。其中缘由我虽不知,只是以我对她的了解,这般作派,如今在屋中的那个人,一定不是她玉翩翩。”
三绝之中,属落玉年岁较小,资历比之其他二人,算是略逊一筹。只是她年轻气盛,背后又有贵人扶持,是出了名的娇蛮易嗔,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这等微末细节,却还真是她落玉所不能察觉的。
“哟…”落玉强笑一声,美眸一转,“看来…我们的翩翩美人儿不是病了,而是跑了?”
“她还会回来的。”秋盈盈扫了她一眼,显然看出对方的小心思,“妹子还是收收心,与其现在去向妈妈揭发,不如想想,怎么应付楼上的那位大人。”
落玉心念一转,想来也是。玉翩翩不在,恰恰是动手的好机会。若是她在,今晚别说那慕小楼,就连自已也要上那大牢走一遭。
“姐姐教训得是。”落玉服了服身子,“还望姐姐指点。”
秋盈盈叹息一声,忽然盯着落玉说道:“我知道妹子你本家姓白。可惜家道中落,令尊受人诬陷,无奈落了个抄家问斩的下场。妹子跟着远房姑母,辗转流落到了这帝都所在。不巧姑母病逝,妹子身无分文,为了安葬她,无奈之下,一张身契将自已卖到了妙音阁。”
“姐姐说笑了……”落玉心头颤颤,这经年往事被重提,当真历历在目。
“妹子刚进这妙音阁之时,除却这琴技,也无甚圈点。只不过有位神秘的金主,出手阔绰。每逢上元夺魁之时,总能借着那一箱箱真金白银,将妈妈哄得心花怒放。俗话说奇货可居,久而久之,这三绝之位,便有了妹妹你的位置。”
落玉手心生了汗,那平素万分爱惜的指节此时却被攥的发白。
“你看,只需稍加留意,这些便不难查。虽说我还不知那背后的主顾究竟是谁,妹子究竟想怎么帮那位大人,只是现在看来,也不算难猜。”此时此刻,秋盈盈那如同空谷莺啼的嗓音却显得分外可怖,令落玉打心底里觉得她深不可测。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从第一眼开始,她就不喜欢为世人称道,淡若幽菊,与世无争的女人。
“嗨哟……姐姐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落玉强颜欢笑道,“那些个杂役啊,平日里赏钱拿的不少,净做些吃里扒外的事!等回头妹妹定要好生教训他们一番,叫他们长长记性!”
秋盈盈不疾不徐地说出一个事实:“不必了。那位贵人来访之后,早年那些个杂役,老婢,在几日之内全部失踪。妈妈说,有人替他们赎了身,连夜将他们买走。我能知道的,他们也能。”
“玉儿妹子,你还不明白么?在那些贵人眼中,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落玉默然,不置可否。虽说在这妙音阁中提什么清白之身,听上去有些可笑。但只有落玉知道,她说的“清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待对方有所思考,秋盈盈又丢出一记惊雷。
“若是妹子有心要救人,那便信姐姐一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