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阁烛火微弱跳动，纪云君见字如面，只觉那位素未见面的女子杀伐果决，不知胜过多少男子。

他沉思许久，轻叹一声，冷峻面容居然呈现出几分柔和。

“可这世间是有很多事斩不断的，我曾见过一个人，日夜刻苦练习，可她注定不能突破金丹，甚至筑基都达不到。”

他说的是江畅，他不明白，为何已经注定的事，江畅却要浪费这么多时间。

是，他承认江畅的先天体质很特殊，但灵根被废是她的死穴，唯重塑灵根不可破解。

人当贵有自知之明，既无飞升之姿，为何不平平淡淡的活着。

反正青虚山轻易攻不下，只要一辈子待在山中，便没性命之忧。

所以纪云君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极限，从来不会痴心妄想。

后来纪云君又去了昆吾峰几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都是选在下午。

每次都能见到勤奋修炼的江畅。

江畅练刀、画符，和他打架，每次都被纪云君打败，屡败屡战。

纪云君知道她的进步很快，从最初的八箭到了十五箭，这还是纪云君不在只把修为控制在筑基而不是炼气的情况下。

有一次，甚至她只差一下就能出刀攻击自己。

但那有什么用呢？

纪云君相信，她是有极限的，她的进步是会停滞的，然后寸步难行。

这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就注定的事，就像花开总会落，月满盈则亏。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所以他劝江畅：“修行之道，精在取舍，你应该专注一项，再图其他。”

虽然大部分修士也没得舍，双修之上的天赋少之又少。

江畅虚心受教，转身又去练刀。

纪云君心中不快，他很少劝人，而被劝的人居然敢敷衍他。

“孺子不可教也，死脑筋一条。”他一点都不掩饰音量：“女子之间，居然相差这么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畅停下刀，很有兴趣的问道：“师兄说的是谁？”

“一位笔友。”纪云君眼眸冷色少了一些：“虽是女子，但胸怀天下，有惊世之才，最难得道心坚定，豪迈万丈。”

江畅恍然大悟，二师兄这是……网恋了？

想起前世诸多案例，她好心提醒：“师兄，小心诈骗。”

纪云君瞪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眼界格局之高，怎会诈骗？”

不由想起这几日和奇女子的深入交流。

——“什么是注定？除非飞升，每个人都注定要死，所以早死晚死都一样？”

——“天道何其难，就如我永远赢不了一个人，除非入魔，天道始终没有酬勤过。”

不知今日字条有没有回复。

不想还好，想起心里痒痒的，当下又没心情修行，直奔青书阁。

果然有更新。

“天道是修士的敌人，人定胜天，与天斗，其乐无穷。”

就像初见她回复一样，纪云君再次被定住。

人定胜天。

与天斗，其乐无穷。

很多年被刻意抹去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灼灼大火中，陶在道如高耸山峰般挺立在趴在地上的他眼前。

“纪云君，现在你知道了吗？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过去你教会我很多，所以今日我不杀你，找个安身之处吧，别再让我找到了。”

纪云君双肩微抖，死死咬着牙，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他知道除非入魔，否则他注定赢不了陶在道。

所以他才拜入青虚山，按部就班的修行，毫无目的的修行，然后打算一辈子就待在山中。

他很理智，理智让他变成一个怯懦的逃避者。

纪云君又想起了江畅，所以小师妹其实比他更有勇气吧。

她不相信注定的命运，她还热切的相信希望。

哪怕没有一丝光，她都想要往天戳破一个洞，从裂痕中让光来。

她何尝……不是与天斗？

万千思绪在纪云君脑中争斗，他没有再留言，而是失神的离开，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

夜里，江畅在青书阁看到了那张纸条，上面没有回复，但显然被人看过。

当下笑一笑，正准备交流到此为止，把纸条扭成团丢掉，忽然恶念横生。

她提起笔写道：“有这么一个世界，凡人和仙人天地隔绝，上古时期，天道残缺，破了一个洞。当时有个叫女娲的仙人，用神石补天，却剩了一块石头。”

“不知多少年后，这石块蹦出一个猴子，他也注定不能成仙，但后来却与天斗得不亦乐乎。”

然后她画了一个通袋符，这个符比较常见，是联通个人储物袋的一道符。

“给我一枚下品灵石，我给你讲这猴子的故事。”

然后重新夹进书中，便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收到灵石，江畅也就没抱希望。

但这天她来到昆吾峰，讶异看到二师兄的身影。

二师兄，居然比他来的还早。

纪云君仿佛变了一个人，正勤奋的练习弓箭，道道箭矢伴随金色符纹圆阵射向天空。

看见江畅到来，他停下练习，走过来对江畅说：“你来晚了，修行怎可如此懈怠？”

声音还是那样冷淡的，但江畅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师兄说她……懈怠了？

她顿时感觉到来自二师兄的恶毒，就为了说她这一句，不惜提早来昆吾峰？

“还愣着干什么，拿出你的刀。”纪云君冷冷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会提升切磋到地狱难度，只有这样，你的近战才能突破极限。”

江畅：“？？？”

一个下午，六场切磋，江畅败得很彻底。二师兄把对战境界又提升到了筑基巅峰，对江畅几乎是碾压。

并且一等她画完符，纪云君就要她起来切磋，一点喘息都不留的。

江畅觉得二师兄在发疯，尤其在次日再次见到纪云君早早在昆吾峰苦练时。

史无前例的连续两天都在修行，什么时候这么刻苦了？

刻苦的让人害怕。

他是受什么刺激了？

江畅忽然想起二师兄网恋之事，顿时拨开云雾见天明，恍然大悟。

娘的，这是失恋了拿我发泄啊！

在纪云君的操练下，江畅的肉身强度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进步神速，只是回到洞府，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好在有个好消息让她欣慰。

她的储物袋，在刚才，收到了一枚下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