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春已开,桃花随风坠。
坠落飘零如絮雨,坠在江畅和柳辞境之间。
“前些天拜访过若水宗,见到了依依。”柳辞境踱步而来,嘴角含笑:“听说江姑娘拜入青虚山,正巧我和宁师姐游访到此,便想顺便看看故人。”
“流连多日不见,原来久别重逢,故人相见更欢喜。”
周黎看看柳辞境,又看看江畅木然的表情,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师妹,原来你们认识?”
“周师兄,辞镜受江世伯养育之恩,自小便在江家长大。”柳辞境彬彬有礼地拱手:“只是和江姑娘接触甚少。”
他也觉得奇怪,印象中,这位江家嫡女深居简出。这些年下来,甚至没说过话,只模糊有些印象。
反倒是和江家庶女江依有情同兄妹。
江畅知道柳辞境已经完全忘了她。
时已非时,物亦非物,君已非君,我亦非我。
她对柳辞境微微颔首,低头对周黎说:“我和他,虽同在江家,却彼此不识。”
“那可不一样。”周黎羡慕地说:“他现在可是宁谪仙的未婚夫,将来定是要一起飞升。小师妹,有他这层关系在,五大宗都要给你一些面子。”
“听依依说,江姑娘和江家有些误会。”柳辞境含笑望着江畅:“我回庆安拜见江世伯,听闻姑娘身在青虚山,便让我带一些礼物给你。”
“下月初九,江家为依依拜入若水宗举办庆典。世伯托我转达,江姑娘也回去吧,江家一起举办。”
凡间世家弟子,若拜入五大宗门,的确有入门后回门举办庆典的习惯。
一来光宗耀祖,二来也是向当地的其他世家展现实力。
所以一定风光大办。
“你看,世伯这次让我带来了……”
“不必。”江畅扫了一眼柳辞境拿出来的那些丹药宝物,便直截了当道:“你带回去吧,君子不受无由之物。”
柳辞境一怔,喟然长叹:“江姑娘,你们毕竟是父女。”
“我已身受三十六棍杀骨棍,自那天起,我便和江家再无关系,和江德明有一些,那也只是我娘的一些遗物暂时放在他那。”
周黎猛地看向江畅,小脸阴沉:“小师妹,他们……打你了?”
江畅以沉默回答。
周燕眼眸满是狠厉,拉住江畅的手腕。
“我和你一起去他庆功宴,你放心,我的丹药连金丹期都能毒死。”
柳辞境微微蹙眉,心想这位青虚山真传弟子杀心未免太重了。
江畅的事他有所耳闻,听说是不满世伯将她许配给许家,宁可受家法与江家决裂,谁也没想到江畅会这样执拗。
那时他刚入宗门,离开庆安府时,下了很大一场雪,雪花飘洒似鹅毛。
想来,那一天,江畅蹒跚在细密雪中,孤身一人拖着血迹倒在城门,那时种下的恨意的确很难消除。
不知为何,他仿佛亲眼所见,涌起一丝惆怅难过。
“江姑娘,我看的出,世伯不是没有悔意的。”柳辞境轻声说道:“其实站在家主的位置,他这样的考虑也是为你好,而且有时,他身不由己。”
“如今江姑娘入青虚山,自然不会再有人逼你成婚。”
“身不由己就能打我小师妹?”周黎恼怒说道:“你问问整个青虚山,谁敢打她?”
江畅莞尔,将他拉到身后,摸了摸师兄的小脑袋:“多谢师兄,我可以应对。”
“柳辞境,庆安江家从没有人能受三十六棍,大宗宁州江家倒是出现过,每一个无不把江家差点连根拔起。”江畅神色冷淡:“江德明不是有悔意,他只是怕,怕我江畅有天会在他面前开杀戒。”
“还请你转告江德明,若他送来的是我娘的遗物,我和江家仇怨一笔勾销。只是这点他应该知道,我当日脱离江家便已警告过。如今不见遗物,是否他已拿不出?”
“那便不好意思,少一件,我便总要从江家讨回一些。”
“至于逼我成婚,笑话,我欠江家的早已还清,天地之间,我不需听从任何人安排我的命。”
“我想嫁谁,就嫁谁,想不嫁,没人能逼着我嫁。”
她顿一顿,凝视着柳辞境:“只是我成婚那日,想来柳公子是不会心痛的。”
周黎满眼崇拜地看着小师妹,心想不愧是我的小师妹。
柳辞境收敛笑容,竟有片刻的恍惚,胸口不知为何竟然感觉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
他下意识的回想江畅最后的话。
为何我不会心痛?
不,我难道不是本应该就不会心痛。
他心下微惊,悚然发觉道心隐然有不稳迹象,不禁惊疑不定的看向江畅。
江畅不想和他再多纠缠,目光却瞥见柳辞境腰间悬挂的香囊。
柳辞境还随身带着。
“柳公子,这包香囊不配你的身份,还请你……”江畅斟酌一下,改口道:“送我吧。”
柳辞境表情惊愕,周黎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为何要这香囊?
莫非是……她动情了?
柳辞境对这个是有自信,自入宗门以来,虽有谪仙宁师姐在身前,但依然有不少桃花飞蛾扑火。
而周黎也深感痛惜,对柳辞境充满了嫉恨。
小白脸,他到底凭什么迷住谪仙还不够,怎么还敢来撩他纯真的小师妹?
他怎么配!
柳辞境面带为难,迟疑一阵,这才说道:“相识多年,竟没有送过江姑娘见面礼,那就当补一回。只是还请江姑娘换一个礼物,其他都可以,唯这香囊不可。”
江畅不耐烦说道:“一个破香囊有什么好不可的。”
“姑娘有所不知。”柳辞境行礼,眼神变得温柔,轻声细语:“这香囊随我一同出生,也是我与宁师姐历经九世还能彼此成缘的信物。”
柳辞境有些惭愧,想起那时他都忘了这香囊从何而来,只是莫名坚定的觉得它很重要。
若不是宁师姐告诉他,他都险些忘了。
“这谎你也信?”江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柳辞境:“要是它和你一起在娘胎,就会腐烂感染你,你会变成你娘的炎症。”
柳辞境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天选之子,小小什么炎症,怎能伤他。
“只要是我说的,辞镜都会相信。”
空灵如幽林琴音的声线,渺渺飘来。
柳辞境温柔的看着来的人,柔声轻唤。
“宁师姐,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