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当然不敢说对陛下不满,而且能进入十二司的女官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虽觉得顾昭不过是讨了一个献上家产的巧,却也只能冷笑了一声:“伶牙俐齿!罢了,都进去做事儿!”
几人同行进去,江芸蝶刻意多看了顾昭几眼,想到历年来李家送她的礼物都很可心,她就只好找个茬,谁知道顾昭是一块硬石头。
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彷佛她配不上顾昭的视线,倘若连个顾昭都解决不了,她这个县主的威名,大打折扣。
擦肩而过的时候,江芸蝶开门见山:“顾昭,你知道我家和李家是故交,识相的话就和李家服个软离开十二司,我也好办事,若不然……”
李老夫人说过,顾昭就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女使。
一个女使,落入了掌事的手中,那江芸蝶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
至于李老夫人说的让顾昭生不如死,那她到不至于,再怎么故交也没必要做那么多事儿,这才是她直接敞开说话的原因,因为顾昭要是聪明的话,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同为掌事,江掌事又奈我何?”顾昭薄唇微勾:“江掌事,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别叫人戏耍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却像是一条毒蛇,缠在了江芸蝶的脖子上,让江芸蝶感受到了窒息和恐惧。
江芸蝶瞳孔微缩,下意识仔细看了一眼顾昭的腰牌,“茶叶局掌事”五个字。
那一瞬间,江芸蝶有种爆口粗的冲动,她恐吓半天,发现对方和自己同级,真是内心都觉得羞耻,好一个李家,等有机会她一定上门嘲讽他们,居然给她挖坑!
糕点局和茶叶局,只有一墙之隔,江芸蝶和顾昭各自进了门。
容晚不急不缓地赶来,周公公一看到容晚,立刻谄媚上前:“什么风把您老给吹过来了!我们尚食司可真当是蓬荜生辉啊!”
容晚冷眼瞥了一眼周公公,对他的阿谀奉承并不受用,冷着脸,抬脚往里面走:“咱家来看看尚食司今日准备的如何了。”
周公公弯着腰,卑躬屈膝地说道:“一切如旧。”
“如旧?”容晚眯起了眼睛,那神色,和纪云峥如出一辙,分外渗人。
周公公心里头一紧,心想容晚小小年纪就气势可怕,绝对是个狠人。
他立刻说道:“您放心,您让奴婢做的事情,奴婢保证不会出现丝毫的差错!人,已经进去了,您可要亲自见见。”
容晚冷哼了一声:“最好如此,倘若她在你手底下出了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容晚停在了院子里面,四下打量顾昭的身影,透过敞开的门,瞧着顾昭在翻看账本,他才松了一口气,人到了就好了。
不过,顾昭的表情不太对劲,太冷了,有点说不上来……
不会真的被纪云峥给吓到了吧?
于是,容晚找了个角度,对着顾昭挥手。
顾昭恰巧拿着账本转身,并未看见容晚,容晚心里头咯噔了一声,完了,真的吓到了,都不理人了,哎呀,督公真是造孽啊!
恰巧,江芸蝶坐在椅子上喝茶,正瞧着周公公在容晚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江芸蝶入宫谢恩的时候,见过容晚,也知道他是纪云峥的心腹。
所以当容晚招手的时候,江芸蝶真的以为他在对她招手,立刻起身,含笑对着容晚行礼。
周公公将容晚和江芸蝶二人的“互动”看在心里面,猛然松了一口气,没认错人,这波稳了!
只要好好照顾江芸蝶,升官发财之路就在眼前啊,周公公顿时眼前一亮。
容晚瞧见江芸蝶行礼的时候,他眼底铺开了冷意,江家么,和李家穿一条裤子,这江芸蝶他不喜欢,但是呢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也不会给督公招惹麻烦。
他还盘算着顾昭生气这个问题,他隐晦地对周公公说道:“你照顾好了她,想办法哄她开心,她要是不高兴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周公公点头哈腰地说道:“您放心,奴婢们照顾着呢,只是今日,在门口,另外一个人对她出言不逊,您看……”
周公公也将顾昭和江芸蝶说的很隐晦,希望把顾昭卖了,用来讨好江芸蝶。
容晚神色一冷,江芸蝶居然敢对顾昭不敬?难怪顾昭不高兴了!
容晚冷哼了一声:“真是没眼力见!”
“那奴婢好好责罚她一下?给她点儿教训?”周公公讨好地开口,在容晚面前邀功。
“你只管照顾好咱家交给你的人,另外一个么,呵。”容晚自然不会直说要教训江芸蝶,江原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也不会惹火上身。
但是这一声冷笑,但凡周公公有点眼力见都明白了,周公公保证道:“您放心,奴婢明白。”
容晚看了一眼顾昭,瞧着她还在翻看账本,检查东西,又看江芸蝶翘着腿,吃茶,心里面一冷:“好生监督着,这儿不养闲人。”
“是,奴婢领命。”周公公眼珠子一转,不养闲人?岂不是要多给顾昭加一些活儿,她知难而退?
周公公想,顾昭要怪,就怪自己活该,惹怒了江芸蝶,自寻死路。
容晚快步出了门,他得回去,给纪云峥回禀一声,顾昭看起来真的很不开心呢。
容晚走了之后,周公公快步走向了茶叶局,他一脚踹在了门上。
顾昭一惊,薄凉的抬眸看向了周公公:“周主官,有事吩咐?”
周公公瞥了她一眼,命人将半人高的账本全部放到顾昭的面前:“这是茶叶局近来的账本,好好看,好好抄录,另外,今日要将陈茶,新茶,各种茶类的新鲜程度,全部记录,若是做不完,别想离开。”
顾昭素手翻看着账本,仔细一看,大辰建立茶叶局以来的账本,竟然全都在这儿。
她差点没有笑出声,她本来就要去找的!正打算想办法激周冬德,让他去找呢,结果送上门来了。
顾昭故意露出了一副幽怨的样子,避免周冬德江账本收回去:“这是何意?”
周冬德一看顾昭的表情,得意上了:“怎么?不想干?容公公说了,这儿不养闲人。”
顾昭摸着账本的手一顿,容晚说的?纪云峥的命令?她该怎么谢谢他们。
顾昭沉声说道:“知道了。”
周冬德又跟茶叶局的女使们交代了几句。
在尚食司,周冬德就是天,女使们自然看他的脸色行事,加上交代了要讨江芸蝶欢心,女使们,对顾昭视而不见,更不服她的调动。
顾昭深知慈不掌兵的道理,她手下这些散兵游勇若是不听管教,她日后的日子难着呢,必须要杀鸡儆猴。
感谢周冬德送的刀。
她抬眸,说道:“站在。”
众人置若罔闻。
砰!
顾昭一掌将账本拍在了桌上:“聋了?”
其中一个赵女使,本来是周公公预定的茶叶局掌事,却没有想到顾昭从天而降,叫她落了空。
眼下看着顾昭,她的眼底只剩下了恨意,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哟不愧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茶叶局之前没有掌事不也……”
啪!
顾昭突然起身,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赵女使的脸被顾昭扇的偏到了一边,半响回不过神来。
原本站着的女使全都一怔,立在原地不敢动。
赵女使捂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昭:“你,你敢打我。”
她抬起手便想还手,顾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按照宫规,以下犯上,乃是死罪。”
凉凉的声音,将赵女使的愤怒压了下去,顾昭是掌事,她是女使,十二司虽说是实职但是却是要遵守宫规的,她又不是勋贵之女,顾昭别说打她,就是现在把她杀了,估计也只会被斥责两句……
“跪下。”顾昭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如葱白般的手指,她曾为侯府当家主母,身上的气质无可比拟。
赵女使心惊,膝盖一软,竟跪在了顾昭的面前。
其余女使面面相觑,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心道这个刚上位的女使未必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