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李毅凌脸色一白，抬头看向了顾昭，瞳孔震惊。
捐赠家产？定安侯？世袭罔替！
他请封世子，屡次被内阁驳回，顾昭居然被封了定安侯！
他脑内轰鸣了一声，他想起来，前不久，顾昭与他商议，如今国家正是用钱之际，想多捐点钱财，让他在圣上面前博个好名声，对他日后高升有好处。
那日，他满心都想的是如何迎娶安若澜，毫不在意地让顾昭自己看着办！
如果，如果没有闹到这一步，如果他们没有决裂，这一切的功勋，是不是就属于他的？
不对，他现在还没有休妻！
仍然是他的！
李毅凌立刻喊道：“督公，顾昭一个女子怎么能授封定安侯？她是下官的妻子，她捐赠也是以李家的名声捐赠，这侯爵，应该是是下官的才对！”
在李毅凌心中，顾昭不过是他的附属品，和这李家院子里面的一花一木都一样，都是属于他的东西！
这爵位，也应该是他的才对！
容晚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厚颜无耻：“李大人，请你把圣旨听完好么！”
李毅凌心里狂喜，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明面上是夸赞顾昭，给顾昭的，实际上，还是给他的！
毕竟他是男人啊！
爵位！他马上就有爵位了！
他太兴奋了，以至于忘记了圣旨上说的“捐赠所有家产与嫁妆”！
容晚翻了个白眼接着念道：“李毅凌忘恩负义之辈，怎配顾氏如此良妻，朕特许，定安侯顾昭可休书一份，休弃李毅凌！从此男婚女配，各不相关！钦此！”
众人惊骇，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
李毅凌配不上顾昭！
顾昭休夫？！
李毅凌更是犹如遭雷击中一般，方才涌起的兴奋与狂喜，劈的四分五裂，如一根根针一般，扎在了李毅凌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他脸上血色尽退，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顾昭。
而顾昭，在看纪云峥，她预想的是和离而已，纪云峥给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纪云峥微微偏头，眸光如星辰，一如十年前，隔着战火的对望。
容晚低声喊道：“定安侯，接旨吧。”
顾昭缓缓跪了下去，双手举起了圣旨：“臣领旨，叩谢陛下皇恩！”
容晚从怀中抽出了第二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慧眼侯李明治德不配位，其子不可袭爵，李毅凌忘恩负义抛弃糟糠之妻，贬为工部都给事中！钦此！”
砰！
李老夫人身子一软，浑身颤抖着，晕了过去！
两句话，便将李家打入深渊。
不许袭爵，意味着李家的侯爵到头了。
李毅凌从五品贬为七品，要何年何月才能翻身？
有些人一辈子，都只是个九品，想要升官儿，何其艰难？
完了，李家彻底完了！
而李毅凌仍在被休这个事实里面回不过神来。
哪有女子休夫的？
他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个被休的男人？
纪云峥摇着象牙扇瞧着了一眼李明治，精准打击：“侯爷的确配不上‘慧眼’这个封号，也不太明智了。”
众人：“……”确实，李明治挺眼瞎的……
差一点就属于李家的荣耀，化作泡影不说，还遭受了重创！
纪云峥压下血洗李家的冲动，凉凉问道：“本督还曾听说李给事中大人要“洗心革面”遣散所有妾室？”
“洗心革面”这几个字未免过于讽刺，李毅凌压着喉间涌动的鲜血，低头回答：“是。”
“太子殿下口谕：女子安身立命艰难，不许你遣散妾室。”
李毅凌：“！”这可是，他和郡主约定好的！
李毅凌将刀剑一般的目光落在了顾昭的身上，是她，是这个贱、人，一定是她要毁了他，不然这私密的事情怎么会被太子知道，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顾昭一样，第一次正眼瞧顾昭，他始终想不明白，顾昭怎会和太子殿下有交情。
纪云峥缓缓跨过众人，留下一道冰冷的声音：“定安侯的嫁妆已经捐给了朝廷，陛下金口玉言由定安侯，亲自清点，移交朝廷。”
“清点！”李老夫人原本晕了过去，靠在了丫鬟的身上，听到这句话像是受到刺激，猛然惊醒了过来。
她声音尖锐，大声嚷道：“这是我李家的东西，怎么由的了顾昭做主！”
“掌嘴。”纪云峥说。
两个锦衣卫摁住了李老夫人，容晚脱下了李老夫人的布鞋，重重打在了李老夫人的脸颊上。
啪！
“啊！”
李毅凌扑了上去，护住了李老夫人：“别打了！”
他扭头看向了顾昭：“你疯了？被休弃的人是什么下场？你难道不知道么？你如今还让人殴打你的婆母，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顾昭一改前从前的温顺，双眸熠熠生辉，薄唇微勾：“李大人，请你记住，是你，被我休了！”
李毅凌的脸上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痛不欲生。
顾昭欣赏着李毅凌眼中的愤恨，瞧着李明治的恍惚，瞧着李老夫人被扇的脸颊红肿，只觉得异常畅快。
今日起，她顾昭就是一个自由人，她会成为她自己坚不可摧的靠山，在乱世中替自己谋一条生路。
她摊开了手指，掌心中握着染血的户籍，她对李毅凌说道：“我还要带着我的儿子，顾轻舟！”
“定安侯的小世子已经带过来了！”一个小宦官背着瘸腿的顾轻舟跑了出来。
顾轻舟背着一个小包袱，是他生母的牌位。
李毅凌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直以来，他为刀俎，顾昭为鱼肉，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故的！
顾昭休了他，成了定安侯，他一向看不上的庶子，摇身一变，竟成了定安侯世子了！
与他而言，简直就是耻辱。
他们都被顾昭算计了！
不过，女子本该依附男子，这天下，哪有女子休夫，还带走前夫儿子的？顾昭是选了一条绝路！
李毅凌不甘心地呵斥道：“顾昭，即便你用万贯家财，换了一个侯爵之位，但，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根本无法立足，况且，你顾家已经无人了，你如此一意孤行，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顾昭打直了脊梁，带着满身血迹回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晨光斑驳地替她渡上了金光，璀璨夺目。
李毅凌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昭，他只当她是内宅一个只会拨算盘的商人，顺从，柔弱，温和，像一朵菟丝花。
她柔弱恭顺，即便生出了不从之心，他这个做丈夫的，罚一罚她，吓一吓她，她便会和其他的女人一样，立刻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明明觉得，他已经驯服了顾昭了，顾昭却选择蛰伏，给他致命一击！
在圣旨来之前，他从未怀疑过。
连在安庆王府大闹，他都认为顾昭仅仅是失心疯了！
今日才发现，她是带刺的荆棘，坚韧而勇敢。
顾轻舟见李毅凌不说话，稚嫩的脸上透着几分痛快，说道：“李大人是不是听不懂？毕竟读书太少，至今为止，连举人都没有考中，官位都是我娘花钱买来的。”
李毅凌像是被人当众凌迟一般，脸火辣辣的疼。
顾轻舟解释道：“娘亲的意思是，她坚持自己的目的，保持高洁品行，不与刍狗为伍，不怕千难万险，纵死也无悔。”
李毅凌死死握着拳头，脸上血色尽退，他也没有察觉过，这个不被看好的通房之子，已经这般出色了。
李毅凌有些后悔，忍不住说道：“李石头，你是我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