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恰巧是冬月十五。
一早起来,余力发现狗姑娘情绪有些低落,询问之后,才得知她想阿爸阿妈了。
狗姑娘说既想去城里找阿爸阿妈,又不太想和朋友老余分开,当下难以取舍,于是闷闷不乐。
正巧今天是十五,按照惯例,余力要挑柴去城里卖几个钱,换点东西回来,于是便说:“老余跟你一块进城去。”
“好耶!”狗姑娘顿时又开心起来了。
走之前还去余力菜园子里拔了几个萝卜洗干净塞在小包里,鼓鼓当当的,说是路上吃。
一人一狗搭上驴车,径直朝桃江县城而去。
小竹村隶属桃源镇,桃源镇是桃江县县治所在,有二三十里路,好在每日都有驴车来往。
这一路都有旁人,狗姑娘不方便开口说话,憋得狗脸通红,很是难受的样子。
等进了城,狗姑娘又犯起了难。
余力一问才知她要去郭氏武馆,但又不知道郭氏武馆在何处。
余力诧异道:“难道你阿爸阿妈是在郭氏武馆?”
狗姑娘摇头:“阿爸阿妈不知道在哪里,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但是我知道狐二娘在郭氏武馆,我先去找狐二娘,狐二娘会帮我一起找阿爸阿妈。”
余力恍然了,没想到妖怪狐二娘化形后竟潜入在郭氏武馆里,也不知道她在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人。
于是便先在集市把柴卖了,再陪着狗姑娘前去郭氏武馆。
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郭氏武馆外。
郭氏武馆是一处幽深庭院,旁边还有一处演武场,整座武馆占地不小,前门后门都有武者把守,余力和狗姑娘没办法溜进去。
绕着院墙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一个狗洞,狗姑娘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旋即她调个头,一颗脑袋在狗洞里露出来,圆溜溜的狗眼里竟有些雾水,不舍地朝余力挥舞狗爪子。
“老余,再见!等我找到了阿爸阿妈,就去小竹村请你来家里吃饭,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行。”余力笑着挥手作别。
狗姑娘又嘻嘻一笑,缩进狗洞里,顷刻间便没了影子。
余力在心中祝愿她能顺利找到狐二娘,再如愿找到她阿爸阿妈。
余力随后重新走入集市,打几斤黄酒,买十斤羊肉,再买一盒桂花糕,桂花糕是买给青禾的,另外采购一些日用品,打好包拎着,便前去西城城门口准备搭驴车回小竹村。
碧波轩,是桃江城里一等一的食坊。
能在碧波轩一掷千金吃一顿饭的人,非富即贵,身份地位绝非等闲。
毕竟,碧波轩并不只是吃饭的地方。
声色犬马之地,最是销金。
此时,碧波轩三楼的一处包厢里,临窗位子坐着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此人正是那御鬼宗上师的师弟。
也不知他大冬天摇着一把扇子究竟是所为何来。
左右还陪坐着几位魁梧武者,其中赫然在列大鹏武馆那对王师兄吴师弟,两人对那俊秀青年极尽马屁之功。
临门一侧屏风下,还坐着一对美人儿,一人抚琴,一人红唇轻启,在那咿咿呀呀唱歌。
大鹏武馆王师兄忽然问道:“虞上师,怎地多日不见你家师兄屠上师?我等倒是颇为想念。”
那青年虞上师微微一笑,“师兄有事,不在此处。”
他啪地一下收起折扇,离坐而起,走到窗前,背对一众武者,目视楼下大街。
他的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缕寒芒。
他方才只说师兄有事,不过是搪塞之言,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多日联系不上,师兄多半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向来警惕,比师兄要多几个心眼,自此后便龟缩在这城里的一处隐蔽住处,轻易不露面。
为的就是防备那暗中害了师兄的人。
今日实在推诿不过大鹏武馆这些人的热情,便勉为其难出来吃个饭。
他此刻居高临下,目光落在楼下街面上。
忽然,他目光骤然一缩,盯着一个匆忙赶路的青衣白发老者。
那老者有些面熟,似乎是小竹村那个聋子老东西,好像是叫余力。
他诧异的是这老东西怎么变了模样,脸上沟壑不见了,走路步伐生风,毫无蹒跚感,根本不似八十岁老家伙。
若非那老东西脖子后衣领里插着一杆旱烟袋,被他一眼认出来就是当日拿起来嗅了一下的那一杆,他差点将他当作别的老头了。
余力!
虞上师目光一凝。
他很早就怀疑这老东西有问题,只是师兄一直不信。
一、他为什么会恰巧路过小竹村老坟地?
二、他真的聋吗?会不会只是装聋作哑?
三、师兄的失踪会和他有关系吗?
四、鬼新娘的失踪也会和他有关系吗?
虞上师思虑重重,随即断然道:“王兄,马上派个人去跟住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他擒来。”
虞上师眼中凶光一闪。
大鹏武馆王师兄起身朝楼下一看,顺着虞上师手指方向,也见到了余力,立即明了,“唐宁,你去。”
一个年轻武者应一声,离坐而起,抄起长刀,噔噔噔下楼去了。
他们现在还只当余力是个羸弱的老家伙,只派出一个不入品的新人武者,料定手到擒来。
余力用扁担挑着十斤羊肉和几斤黄酒,手里还拎着一盒桂花糕和别的日用品,东西不少,搞得有些辛苦。
他朝西城城门口而走,越往西去路上人就越少了。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身后十数丈之外有个不太寻常的脚步声。
他经过「明目聪耳」之后,耳力极为敏锐,这街上和两侧的大小动静都逃不过他的一双耳朵。
他不动声色地走了一段路,终于确定有尾巴。
不禁疑惑,是谁在跟踪老夫?
从脚步声分析,这条尾巴似乎并不太懂得反跟踪技巧,脚步有沉有浅,好像也并不像入品武者那般下盘扎实。
大概率并非入品武者。
余力先在人群里转来转去,借助街道有利地形,最终竟还是没有摆脱对方。
忽然心念一转,既然摆脱不掉,那便引诱出城,若还是甩不掉就埋伏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不死也可重伤他。
于是出了西城城门口后,突然转一个弯,不去搭驴车,反而转道朝城外一处废庙走去。
他对桃江城也很熟悉,知道西城外有一座废弃多年的武帝庙,少有人去那里。
“嗯?老东西往没人的武帝庙去了,真是天助我也,今日该是你倒霉。”
尾随的唐宁见状嘿嘿笑了。
抓了这老东西,虞上师面前就是小功一件。
王师兄不安排别人,偏偏叫我来,这是王师兄信任我,给我这个刚入武馆不久的新人立功机会啊。
我一定不负王师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