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休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震天哀嚎,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苏昀休就被自家外公从温暖的被窝里拎了起来,他睁开一双迷瞪瞪的眼睛不满道:“你干嘛?”
“臭小子,教你练武。”苏天一说着将手中衣物扔给他,“快穿上衣服起来。”
苏昀休见是一套黑色短打,意识到来真的,瞬间清醒了些。
他起床边穿衣服净面,边心里狐疑:前世外公可从来没这么勤快过,一般不是打套拳法就是使套剑法,然后就让他自个练去了......
走出竹楼,只听“咚”的一声,一只装有半桶水的木桶被放置在苏昀休脚前。
“限你一个时辰内,把这桶水从这里沿小径拎到山下,再回路返回。”苏天一朝他努努下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完成!”苏昀休回想起那天上山时一眼看不到头的石阶惊愕出声。
苏天一不咸不谈地一句句刺道:“怎么认为自己做不到,那就认输,做个纨絝废材吧,让我们曲意独自飞......”
明知道他是激将法,但苏昀休还是没忍住,“好,我做,谁说我不行!”说完,双手拎住木桶柄,闷头朝山下走去。
“注意水一滴不能洒哦~”苏天一还讨人嫌得补充道。
苏昀休额头崩出个青筋,咬牙回道:“晓得了。”
半注香后,苏昀休口鼻间喘出灼灼粗气,感觉手中的木桶越来越重,四肢越来越无力,身体已累到麻木却还要不停地向前艰难挪动脚步。
咔嚓咔嚓啃果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昀休用眼角馀光扫一眼,当即气得火大,原来是苏天一吃着野果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苏昀休已到极限,实在受不住了,他把木桶重重往石阶上一搁,整个人撑住桶柄,狠狠地急促喘息着:“你.....真的.....不是......在故意折腾我?”
嗤笑一声,苏天一随手扔了手里果核,“我可没那闲工夫,要想学上等武学,除了自身天资外,最重要的是能引气入体。而这气呢,年龄越小越容易被感知到,曲意就比你容易多。”
而后他冷哼一声:“你现在还尚能通过炼体来引气,再晚一些,凭你的资质,只能学习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充充数了。”
这会苏昀休不但头晕脑胀得厉害,耳边嗡嗡直响,还恍然知晓自己前世战五渣的根本原因,简直想一口老血吐出来。
苏天一可不管这些,继续激将道:“这才三分之一的路程,你就受不住了?那我们还是放弃吧,学些花拳绣腿也......”
“少啰嗦。”苏昀休忽地不知哪来的力气,又提起木桶一步步走了起来。
就这样,第一遍一来一回,苏昀休走走停停用了大约两个时辰才完成。
苏天一自然不甚满意,又吩咐他从山腰竹楼沿石阶小径到山下,又从山下回到竹楼,来来回回数次。
在太阳升至正中之时,苏天一终於大发慈悲地宣布结束一上午的魔鬼训练。
苏昀休两眼翻白,直接大字型仰躺在了地上。
暖融融的太阳晒得他很舒服,实在是太累了,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在阳光温和的照耀下,呼吸渐渐平缓,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苏天一,抱肘单臂撑住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等到人半醒半睡之际,嘴角一勾,说道:“这才哪到哪,下午我们开始扎马步,上梅花桩练习腿脚。”
苏昀休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震天哀嚎,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相较於苏昀休的水深火热,沈曲意这边要风平浪静许多。
暮水云一大早也起来了,不过他是到木屋旁的药圃里采摘配药浴需要用的药材。
等浴桶丶热水和药材都准备妥当,沈曲意才从睡梦中被师父温和地叫醒。
“师父,明日意儿也早点起床,帮您一起准备吧。”沈曲意瞧屋里师父一人弄好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暮水云伸手轻拍他的脸蛋儿,微笑道:“知道了,现在泡药浴,师父为你施针引毒。”
等沈曲意脱衣浸入浴桶中,他还不放心地叮嘱道:“是药三分毒,皮肤会有灼烧痛感,意儿需忍耐些。”
沈曲意咬紧牙关闭起眼睛,等待疼痛来袭,结果只是些许的刺痛感,和以前在秦府被大夫人用各种理由打骂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於是,他睁开双眼,眉头舒展摇头道:“师父,意儿一点也不痛。”
暮水云见他神情放松,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初次调配的药量在意儿承受的范围内,以后按照这个比例来,一日两次,一次一个时辰即可。
随后,展开银针,手法稳准快的为徒弟施针引毒。
“眼部会有胀痛灼热感,切勿乱动。”暮水云仔细叮咛道。
强忍住擡手揉眼的冲动,沈曲意坚定回道:“是,师父。”
等早上的第一遍药浴施针都结束后,师徒两一起用完早饭,暮水云让沈曲意歇息一会,自己进入内室。
一盏茶后,暮水云手里拿几本书册和一个大蒲团,吩咐道:“意儿带个小垫子,随我来。”
沈曲意瞬间兴奋起来,他跟在师父后面,两眼放光问道:“师父,是要教我听音辨位了吗?”
两人行至木屋一旁的竹林,暮水云放下蒲团,气沈丹田盘起双腿坐下,朝一旁的徒弟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对面。
沈曲意也有样学样的放下小垫子,盘腿做好,把双手放在膝头。
“为师先带你引气入体,你的年岁刚好,你的昀休哥哥恐怕要受累一番了。”暮水云解释道。
沈曲意疑惑地歪头想询问昀休哥哥为何要受累,但见师父已闭目不言,他也赶忙端正姿态,闭目打坐。
良久后,暮水云儒雅的声音传来:“意儿感觉到什么了吗?”
静静闭目,鼻息间有竹叶的清香,有徐徐的山风,沈曲意不确定地答道:“好似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围着我打转,像是在和我玩耍。”
暮水云惊喜地睁开眼睛道:“意儿,用自己的方式抓住它,想办法把它引入你的体内,这就是你感受到的气。”
“哦,好的,师父。”沈曲意皱起眉头答道。
须臾后,他睁开眼睛看向师父道:“对不起,师父,意儿好没用,抓不住它,被它跑掉了。”说完,沮丧地低下了头。
忽地,头顶一暖,暮水云伸手轻揉他的发顶道:“非也,意儿很有武学天赋,因为气这个东西,它虽无处不在,但很多人一生都无法感知到。”
沈曲意轻咬自己的下唇,“那意儿该如何把它抓到手呢?”
“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像师父我当年是一遭变故后身体里突然有了气,你苏爷爷是掉进山沟一番奇遇后有的,茶茶儿是在卦象推演中捕捉到的。”暮水云举例道。
沈曲意呆楞楞地看着他,还是不得其法。
“好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师父先教你医理入门,顺便读书写字如何?”暮水云瞧他懵懂的样子,失笑道。
不久,竹林里便传来朗朗的诵读之声,清脆悦耳。
这头苏昀休可不止单纯的“受累”二字可以诉说的,他正金鸡独立站在梅花桩上,身上黑色短打灰不拉几的,估摸着在地上滚了不少圈了。
一道破风声,一枚果核快速地朝他的单腿袭去。
电火石光之际,苏昀休竟单腿一跃,分开两腿一个马步扎在另两个梅花桩上,险险躲了过去。猛地看向坐在一旁悠闲啃果子的外公,他嘴唇紧抿,隐忍的怒气涨红了面颊,胸口剧烈起伏。
谁知苏天一视若无睹,一颗颗果核像被灌注了生命一般,不停地朝他打去。
苏昀休在梅花桩上躲得十分狼狈,左躲右闪,上蹿下跳。虽满身狼狈,被打中腿的次数却在不知不觉中少了很多,更是没有再跌落梅花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歹在桩上算是稳住身形了。见状,苏天一突然收手。
“还有完没完?!”苏昀休总算能喘口气,咬牙切齿地吼道。
苏天一拍拍手起身,纵身也跃上梅花桩,眉眼一弯,擡手轻拍外孙的脑袋,说:“表现不错,今天就到这里,明日继续。”
苏昀休一呆,眼睛蓦地睁大,傻楞楞地看着他飞身跃下,越走越远。
“诶,外公,好歹也带我飞下去啊。”苏昀休回过神来喊道。
结果苏天一头都没回,只背对他挥了挥手。
苏昀休只好慢腾腾地挪着快散架的身体下了梅花桩,一拐一瘸地跟在身后回到竹楼。
吃晚饭的时候,苏昀休还想等会去看看师弟,都一天没见了,哪成想碗筷一丢,自个先去会见周公了,啥时沾的床都不记得了。
苏天一瞧着直接在饭桌上昏睡过去的外孙,摇摇头又当爹又当妈,帮他洗澡换下一身脏衣服,塞回床上。
瞅着一身白皙嫩肉上的青一块紫一块,没忍住心疼得一抽,认命地打开药罐帮他细细擦起药来。
然而温情总是短暂的,时辰一到,苏天一又变成那个苛刻的监工了,依旧是一早的木桶训练,下午的梅花桩扎马步。
等到苏昀休,好不容易能在一个时辰内拎起木桶做到往返,马步也能一次不落下梅花桩。
哪知苏天一又玩起了新花样,例如半桶水变成一桶,一桶变成两桶,时辰缩短成半个时辰乃至一刻钟,上梅花桩前双腿绑沙袋等等。
苏昀休觉得自己没被他玩死,算是自己福大命大。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等到苏昀休不管再出什么新招式,他都能按照要求完成。
外公终於开口下午放他一个时辰到师弟那去,说是旁听暮前辈授课,沾沾书卷气。
这下苏昀休高兴坏了,一心只想尽快完成今日的训练量,早点去看望师弟,好些日子没见甚是想念,也不知他身体治疗的怎么样了。
平常到酉时才能做完的,今天才到申时便全部完成了,苏昀休欢欢喜喜地跳下梅花桩,擡脚就朝小竹林的方向跑去。
结果还没迈出几步,苏天一一把拽住他的腰带,问道:“傻小子,你急啥!外公问你,这些天下来,你感觉到自己的气了吗?”
苏昀休转过身,抢回自己的腰带重新系好,斟酌回道:“恩,就在训练时,感觉木桶和沙袋都没那么重了,好像脚下有什么东西拖住身体一样,跑起来又轻又快,还不累。”
苏天一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脑袋道:“这就是气,下一步你要做的就是引它入体,去吧~”
苏昀休搔搔脑袋,一路都在琢磨怎样引气入体。
不过,林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擡头一看,原来是暮前辈和师弟正相对而坐,传道授业。
行至近旁,苏昀休先是无声朝暮水云行一礼,随后盘腿席地而坐。
沈曲意乍一看见他,高兴的脸颊泛红,嘴里诵读声不断,但泛着笑意的眼睛朝他直眨巴。
瞧着多日不见,师弟脸色红润,性子好似开朗自信不少,苏昀休舒心地勾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暮前辈不愧是世家公子出生,博闻强记,学富五车,讲起课业来引经据典,引人入胜。
苏昀休逐渐沈浸其中,除了医药典籍,期间回答了不少四书五经类的理论题。
到晚上泡药浴的时间,苏昀休帮师徒二人一起准备。
师弟边整理药材边不时拿眼角馀光瞅他,苏昀休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打趣道:“小意儿,瞅什么呢,哥哥脸上有什么吗?”
沈曲意耳朵一红,呐呐道:“没有...就是多日没见到昀休哥哥,感觉哥哥瘦了还高了许多。”
苏昀休觉得他的反应可爱,状若无意地“哦”了一声,还想开口。
然而这时暮前辈调配好药浴,让徒弟脱衣入浴。
解下腰带,沈曲意好似想起什么,脸红红小声道:“昀休哥哥,你......你先转过去。”
苏昀休见暮前辈似笑非笑的视线转向他,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
再转过来,暮前辈已在师弟头颈处施了好几针了。
“暮前辈,小意儿这药浴和行针还要维持多久?”他认真开口问道。
“差不多还有五天便可完成。”暮水云清雅的声音落地。
抿起嘴唇,苏昀休不再说话。虽然早知道会如此,但这一天即将来临时,他心中仍是各种滋味难以言说。
“所以昀休哥哥这几天带我到处走走看看,好吗?”沈曲意稚嫩的面庞上露出一抹从容的笑意,如春风拂面,可爱温暖。
苏昀休被这春风拂得怔了怔,片刻,他清清嗓子道:“那是自然。”
暮水云施针完毕,见他两竹马无嫌猜,心里很是欣慰。
但也不忘叮嘱道:“意儿,待几日后双眼结膜完成,日后切忌大喜大悲至双目流泪。在未解毒之前薄膜若被外力破坏,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意儿记下了。”沈曲意点点头道。
“前辈放心,我今后会看好小意儿的。”苏昀休一字一句保证道。
作者有话说:
本文的武学设定:在有根骨的基础上,年龄越小越容易引气入体,五岁算是个分水岭,所以沈曲意很容易感知到,而我们的男主过了最佳年龄,必须得千锤百炼才行。
(ps:苍浪山上的三个前辈算是天资过人的奇葩类,他们都是十几岁一番经历才机缘巧合引气入体的。)
亲妈:所以男主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战五渣了吧?因为你压根没机会入门啊,只能学一些强身健体的基础拳脚和剑法招式而已。
男主:好了,别说了,让我自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