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头的门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殿下,静沈殿到了。”小厮的声音打断了祁璟琰的思绪。
吱呀一声,院门被缓缓推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和母妃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居所---静沈殿。
院内,无不是尘土遍布,树木花草枯萎,处处透露着灰败萧条。
记忆里整洁明亮的居所,这时已随主人的离去,任杂草蔓延,枯木丛生。
“这群奴才,肯定是趁着殿下不在偷懒了,待会非让二殿下打他们板子不可。”随身小厮元褔见状生气地说道。
“算了,他们也是自谋生路去了,宫里随便哪里都比跟着我这个没靠山还不受宠的小皇子强。”祁璟琰淡淡地说道。
“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二殿下可是待殿下如亲弟弟一般呀。”元褔谄媚道。
祁璟琰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好了,你带着剩下的人把院子丶前厅丶偏殿都收拾下,寝室我自己去看看。”
“好嘞,殿下。”元褔转身对后面的人说道,“都听到了没有,还不跟我走,手脚都放麻利些。”
一行人四散忙活开来,祁璟琰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入里间卧房。
他自己倒是没几样东西,就一些旧的衣物,不要也罢。
主要是母妃的房间,祁璟琰想重点查看一番。
结合前世的情况来看,以前年纪小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如今看来处处皆是疑点。
首先,母妃去世前从来不提自己以前的事情,所以祁璟琰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世外高人的外公。
前世他独自在皇宫中艰难生活了好几年,才有个自称是外公的老头儿跑来要带他走,一度被误会成人贩子。
后来好不容易相认后,祁璟琰心里也不亲近他甚至怨恨他,自以为是外公一直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才间接导致母妃早逝。
其二,母妃名叫苏清浅,人如其名,不喜争斗吵闹,是个沈静如水的性子。所以她几年前,便自请搬到离主殿较偏远的静沈殿居住。
听宫人说起过,母妃本是江南一带经商人家的小姐,还是个有名的才女。按道理母妃这般内敛的性子和无任何官场势力的家族背景,被选入宫中为妃的机率是微乎其微的。
其三,母妃平时喜爱穿一身烟绿色的绫罗襦裙,青丝长发只是简单地挽个髻,斜插一支玉兰花发簪,看起来简约雅致。
闲来不是在看书写字丶下棋弹琴,就是在侍弄花草,有时心情好还会做几道江南小点心。她表面看上去柔弱如水,其实内心却是一个坚强又热爱生活的女子。
可是,一年前,母妃忽然情绪崩溃,有时抱住他失声痛哭,夜里也时常惊醒,醒来后就坐在床角一直紧握那只发簪流泪,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随后,母妃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直至病逝。
带着这些疑问,祁璟琰先环顾了寝室四周,原本就不多的字画丶花瓶丶古琴等摆件差不多都拿去随葬了。
屋里看起来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件大的陈设未动。
窗边梨花木桌子上摆放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一侧的桃木书架上留有几本零散书籍,已积满灰尘。
还有只剩平铺一层薄被的雕花踏步床,床边几步远是一个木质的梳妆台。
上面有母妃生前用的菱花铜镜和一个大红漆雕梅花首饰盒,边上是一些平时用的梳子丶胭脂丶胡粉等零散物品。
最后是一件镶嵌玉石花鸟藤纹样式的榆木衣柜,静静地竖立在一旁。
祁璟琰先是到梳妆台翻看了下,拉开首饰盒,果然找到了那只玉兰花簪。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这簪子只是普通的和田玉雕刻而成,否则可能留存不到现在。
这玉兰花簪是母妃临终前特意叮嘱过一定要收好,也不知用意何在。
祁璟琰思索未果,罢了,来日方长,先收着吧。
其他的家具一眼扫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剩这个榆木衣柜了。
打开看里面被分成上下两层,衣物都被收拾走了只剩下一层防尘的绸布,要真是小孩肯定不会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的祁璟琰仔细一瞧,就知道中间的隔断厚度不对,恐怕有夹层。
他从桌子旁搬来凳子,爬上去一把掀开绸布,“咳咳”一不小心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祁璟琰擡起左手在面前挥了挥,然后伸出右手一摸索,果然隔断里有个暗门。
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锦盒。他拿出锦盒,跳下板凳。
幸运的是,锦盒并没有落锁。祁璟琰利索地打开铜扣,拉开盒盖。
只见里面是满满一盒子信件,有的纸张都泛黄了,估计是很早之前就有的。
展开最上面的信件,里面的内容让祁璟琰吃惊地睁大双眼。
信上写道:女儿亲启,爹爹还是不放心你和外孙孤儿寡母两个人生活在皇宫里,祁永衡那小子肯定对你们娘俩不好!乖女儿,你就回一封信给爹爹吧,爹爹当年是被你们兄妹两气急了,哪能真的不管你啊......
看落款时间,是半月前的事了。
“哎。”祁璟琰放下信,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粗略翻了翻盒子里剩下的信件,无外乎都是母妃的爹爹---自己的外公寄来的。
显而易见,母妃到底是一封信都没有寄回过。
祁璟琰表情十分覆杂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搞得这对父女两这般情形。
咚咚,门外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心绪。
“殿下,奴才们都收拾差不多了,殿下这边需要奴才帮忙吗?”
“不用。”
祁璟琰把信件重新收好,再把玉兰发簪一并放入锦盒中,关好盒盖。
随手拿了块绸布,打成一个小包袱,背在身后,就推开门出去了。
“殿下,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元褔细心问道。
祁璟琰走近院中一颗枯树下,那里有张矮几,上面放了一副棋盘,几粒黑白棋子洒落在盘上。
一杯花茶放在一旁,早已积淀成暗色的茶水里飘浮着些不明的杂物。
以前,母妃在时,春暖夏日,院子里总是姹紫嫣红的开满花儿。
玩耍累了,母妃总会拉他到树下休憩,喝一碗她亲手泡的花茶。
俨然,母妃生前在这森冷庄严的皇宫里打造出一偶平和喜安的乐园,供自己无忧无虑地躲避了这么多年。
可惜,这样的景象以后再也不会重现,只能定格在回忆中......
“没有了,走吧。”祁璟琰深吸口气,虽然内里已是个二十多的男人了,心中却仍然有些酸涩。
瞧着五殿下红起的眼眶,还故作坚强,像个小大人一样,元褔心想难怪二殿下对五殿下这么好,看着真是可人疼啊。
“殿下,包袱交给奴才拿着吧。时辰也差不多了,二殿下说不定正等您回去用午膳呢。”元褔赶紧转移话题道。
祁璟琰跨过院门,扭头最后看了看门内,然后转过身揉揉眼睛,微笑着释然道:“不用,赶紧回去吧。”
“诶,好嘞。”元褔见他终於露出笑颜,赶紧让随从拿好东西,关好院门。
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元总管偷偷地顺了顺胸口,还好安抚住了。
天近正午,阳光明媚,宫墙上树影婆娑。
这样安宁的气氛提醒着祁璟琰现在确实不是伤感的时候,皇兄的命运需要扭转,诸多疑团亦需要联系外公开解,当然尽快找到师弟也是重中之重。
前世祁璟琰初次见到师弟,已是十来岁的时候了。
记忆中,那时师弟的身体就很孱弱清瘦,时常咳嗽,脸色苍白,据说是心脉上的毛病,拖得太久无法根治了。
想到这,祁璟琰长叹了一口气,这世肯定不能再让师弟那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算起来他应该比自己小一岁,所以一定要尽快解决宫里的事,然后出宫去找师弟。
早早把他带到身边好生将养着,定要把前世那块病恹恹的倔木头扭转成健康可爱的小包子。
祁璟琰正想得嘴角微微翘起,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哭喊声。
一行人便停下脚步,驻足望去。
背对视线的是个穿着华贵宝蓝色锦袄的小孩,旁边跪着位随从正擦拭他的前襟。
他们几步远处跪着一个婢女,脚下是满地碎了的茶具。
另一个小厮正挥舞着木棒,一下下往那个跪着的小丫鬟身上打去,边打边骂:“没眼力见的小贱蹄子,六殿下也是你个贱丕能冲撞的,今儿个非打死你不可。”
小丫鬟也才十来岁左右,此刻被打的浑身哆嗦,边哭边喊:“六殿下饶命!饶命啊!是奴婢有眼无珠,奴婢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这次吧。”
穿宝蓝色锦袄的小孩轻轻弹了弹前襟的衣服,语气悠悠道:“本殿还是小孩呢,没大量,就爱计较,接着打。”
眼前这出闹剧,祁璟琰心里嗤笑了一声,憋了憋嘴,可不就是萧贵妃的宝贝儿子,他那六皇弟祁璟珀。
可惜前世被宠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丶仗势欺人的草包,在他眼里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废物,不足挂齿。
连与他碰面的欲望都没有,祁璟琰正想吩咐元褔换条路。
就听元褔恭敬道:“五殿下,看样子是六殿下正在教训宫人,要不我们抄条近路回去?”
“元褔,可以啊,有眼力见会办事,不愧是皇兄身边的得力心腹。”祁璟琰倏然笑道。
“殿下谬赞,六殿下向来得宠,小的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元褔憨憨笑着。
祁璟琰有意刁难问道:“那丫头看着眼熟,好像是以前在静沈殿伺候过的。现在我选择视而不见,你不觉得我无情?”
“殿下哪的话,都说是自谋的前程,自个选择的路自个得担着命走啊。”
元褔正色说道,“要不怎么说她们没眼力见呢,别人那看似风光,哪里是好伺候的主,每天兢兢战战,非打即骂。宫里像五殿下和二殿下这么宽厚的主子,可不多见。”
祁璟琰挑眉一笑:“你倒是活的清楚明白,不过有点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个宽厚的人......”而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在心里补充道。
“五殿下真会说笑。”元褔没当真,殷勤道,“不过以后五殿下住在二殿下那,可不用再回避六殿下喽。”
“哦,这是为什么?”祁璟琰好奇道。
“殿下有所不知,六殿下别看刚才一副张牙舞爪的,其实到我们二殿下面前就乖得跟只猫似的,他谁都不服就服我们殿下。”元褔有些得意地说道。
掏掏耳朵,祁璟琰觉得自己幻听了:“祁璟珀经常来找皇兄?萧贵妃允许?”
“也不算经常,就是有时来找二殿下请教夫子的功课,顺便吃些茶点。”元褔沈吟了一下回道,“听说那位起初是不允许的,可架不住六殿下哭闹就同意了。”
恩?祁璟琰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祁璟珀虽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他娘萧贵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里头的门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谈话间,一行人不知不觉已到达湛辰殿门口。
作者有话说:
玉兰花发簪可是个重要道具哦,这里卖个关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