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石凛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扰他们的时候，那两人之间似乎已经谈好了事情。
天海大善微笑着他们点了点头，就矮身钻回了豪华轿车的后座，然后他那些比起阴阳师气质更像刑警的手下也纷纷上车，车队就这么扬长而去。
剩下那些负责稳定结界和抚平灵气的祓魔官们，则在那位精擅结界的弓削小姐的指挥下，继续他们的工作。
“夜蛾老师，刚刚那位是阴阳厅咒搜部的天海部长吧。”
靠过来的夏油杰忍不住问道。
虽然高中以前都是在一般学校就读，但因为咒灵操术的关系，夏油杰很早就开始接触里世界了。
而对于在东京里世界里地位极高、势力庞大，甚至可以说本身就代表了咒术界的阴阳厅，他自然有所了解。
“嗯，是他。”
夜蛾正道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天海部长所说，最近在东京发生了多起涉及到超常因素的失踪事件，根据咒搜部的调查结果来看，他们怀疑有一伙人在暗中寻找并收集拥有灵视能力的普通人。”
夏油杰皱了皱眉头。
“您是说，四谷小姐也是他们盯上的目标？”
但夜蛾正道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又是怎么觉得的？天海部长的说法。”
“借口。”
话音刚落，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哦？”
“那种老狐狸，可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而亲自出动。”
夜蛾正道微微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习惯性地抱起双臂，这是夜蛾正道陷入思考时的标志。
“但也不完全是借口，应该说，是一半一半吧。”
“所谓到处搜罗灵视能力者的诅咒师，应该确有其事，但现场行动是咒搜官的职责，而他亲自来到这里，恐怕另有目的。”
夜蛾正道转身看向自己的几个学生。
“夜蛾……老师？”
“恐怕，他是想来亲眼确认一下你们。”
夏油杰有点愕然地指着自己，他转了转头，确认周围就他们几个。
“我……我们？”
“没错，所谓对人咒术专家，可不仅仅是指那些通常意义上的咒术，唬骗、试探、计算，依靠着手腕和言语影响别人的认知，这也是天海部长的专长啊。”
“……没听懂。”
白石凛老老实实地说道。
“无妨，以后会懂的，现在也收工吧。”
夜蛾正道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拖下去，而是开始安排任务。
“悟、杰，你们和新田先生一辆车，顺便把四谷小姐她们也带回去，她们的家里人应该在警署等着了。”
他看了白石凛一眼，指了指旁边一辆被新开来的轿车。
“白石，你和我一辆车。”
白石凛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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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咒力影响，车子刚刚开离公园附近，白石凛感觉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光线都充足了许多。
夜蛾正道将车穿过街道，然后开上了大路，斑斓的霓虹灯光从车窗洒下，在没有开灯的昏暗车内投下几点光斑。
夜晚的市区依然人流如织，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在居酒屋里喝得酩酊大醉，校服女生们欢笑着在街上抱成一团，路口偶尔会有卖唱歌手弹拨着吉他，身前的吉他盒里丢着几张纸币。
“这就是东京啊。”
白石凛倚着车窗，淡淡说道。
“是啊，东京的夜晚很热闹的，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太过热闹了，有点吵。”
夜蛾正道打着方向盘，切进了一条登上高速公路的岔口。
虽然外表看上去像是个古板严肃的教导主任，但夜蛾正道意外地开得一手好车，换挡、油门，他从容不迫地操作着。
“第一次执行任务，感觉如何？”
“硬要说的话……没什么感觉。”
白石凛很直白地说道。
实话实说，他觉得这次任务没什么好说的，到了地方之后，五条悟开下六眼，咒力轨迹就看到了，沿着痕迹追上去，咒灵和女生就找到了，至于最后解决咒灵，更是轻轻松松。
从头到尾，他的心情几乎没有一丝波动，不管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也好，还是赶去救下女生也好，他都没什么感受。
甚至……有点无聊，或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其实也有点看不清自己。
“也是，因为你很强嘛。”
夜蛾正道一边说话，一边踩下油门超过了前面的车辆。
“强大不好么？”
“不，这很好，你、悟，还有杰，你们唾手可得的，可能是别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到的东西。这是天赐般的才能，但有时候……才能也会成为诅咒。”
白石凛杵着手靠在车窗边，闻言转头看了看驾驶座上的夜蛾正道。
“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教育家，我认为人的成长是需要过程的，实力也好，心态也好，如果没有经过切实的磨炼一蹴而就，往往会出现失衡。”
夜蛾正道按下按钮，让两边的车窗缓缓降下，凉爽的晚风瞬间扫清了车内的闷热。
“通俗地说，就是你逃掉的课，总有一天是要补的。”
白石凛没有说话，而夜蛾正道似乎也没有等他说话的意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所在的里世界，是一个狗屎般的世界，充满了各种不可理喻、难以置信的烂事。”
“诶？夜蛾老师？”
这个古板的男人竟然会说出如此肆意的话，白石凛有些讶异地看着对方。
“而咒术师，是狗屎世界中的狗屎职业，它崇尚天才、传统、古老，蔑视弱者、后辈、新潮，我们使用的咒力，是必须将负面情感与灵气结合出的能量，我们面对的，是因为怨念而生的诅咒。”
“因此，成为一个咒术师，需要疯狂和动机，疯狂让他适应，而动机则是让他不至于彻底疯狂的理由。”
夜蛾正道没有看副驾驶座，他直视着前方，车辆逐渐加速。
“我已经见识过你的疯狂了，现在，该告诉我你的动机了。”
“额……夜蛾老师，车速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白石凛有些悚然地看着窗外逐渐化作残影的夜景，即使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超凡者，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安全带。
“人在陷入绝境时会坦白真心。”
车子逐渐加快速度，夜晚的高速路上依然车流不息，夜蛾正道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几乎化作了残影，才能维持他不断变道超车的疯狂操作。
但在这种时候，他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坐在了驾驶座上，现在，到你袒露真心了。”
哔——
急速旋转的轮胎在与地面的摩擦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声，轿车在夜蛾正道的操控下剧烈地震动着。
车子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梭着，公路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附近的车主们惊恐地警示着这个疯子，但夜蛾正道不以为意，仿佛这些高亢的叠音不过是一首锐利的乐曲。
白石凛被风压牢牢地按在座椅上，他只要一发力就能挣开束缚跳出窗外，但此刻，他却有些沉迷于这种危险的刺激感，就像独自站在高楼的边缘。
奇妙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意外地理解了夜蛾正道的意思。
在所有的顾虑都被风卷走的时刻，或许也是人们离自己最近的时候。
白石凛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我想看到，因为我而有所不同的世界，这样，我的人生或许会更有意思一点。”
似乎是在回答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诚实的回答。”
夜蛾正道笑了笑，开始踩住刹车，让车子缓缓减慢了速度。
然后他在交警的指示下把车停在了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