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还要不要我”
夜里江母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路过江聿房间的时候发现他房门虚沿着,在门口叫了他两声屋里也没人应,猜到他也不可能跟顾言辞一起睡,江母就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屋里没人。
站在江聿卧室窗前,刚好能看到后院走廊。
廊亭下隐隐约约看到有烟火星,江母拿手机摄像放大一看,就是江聿。
“饭也不吃,大半夜也不睡觉,”江母把手上的花露水递给江聿,“坐在这里喂蚊子啊?”
江聿怔怔擡头,立马掐掉手上的烟。
“睡不着啊?”江母扫了一眼他已经拈灭的香烟。
江聿点点头,松怔着身体倚靠在柱子上,“嗯,睡不着。”
“不止你,”母亲指了指楼上,“他也一样。”
江聿苦笑,“我看见了。”
从他坐在这里开始,顾言辞房间的主灯关掉后,那盏小台灯就一直亮着。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江母也有些读不懂自己的儿子,“当初你开口让我们把他带回来,并叮嘱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待人家,结果你自己又大半年不见人影,小聿,你一直很勇敢,现在迟迟退缩不敢上前,是在怕什么?”
夜很静,母亲的话也一阵见血。
江聿垂头不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想让母亲觉得,他在爱情上面吃了点苦头,心就变得掺和了杂念。
看出他沈默不语,江母叹了口气。
“这么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言辞,何必呢?其实这事从头到尾也怪不得言辞,当时是孟艳平连着一周给他下的安眠药把他强行留在那的,协议也是趁他昏过去之后按的,你这么聪明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理不明白?再说这大半年的冷战也足够了,现在别别扭扭也不给人家好脸色,真有点过分了。”
“什么?”
江母拍了拍江聿的腿,“什么什么的?你别跟我在这打马虎眼,你既然睡不着就说明你……”
“你说他……”江聿满眼不可思议,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他当时是被孟艳平连着下了一周的安眠药?”
“是啊!”江母也没想到江聿问出这问题,“你不是比我们先到吗?他还晕倒了,就躺在床上,你当时不是等他醒了之后坐在凳子上问他爱不爱你吗?”
江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他一直默认的是,孟艳平只给顾言辞下了一次安眠药,就是在他赶到之前,但他万万没想到是连着一周。
也就是说,从顾言辞到了孟家之后,孟艳平为了把顾言辞留下跟赵志琪结婚,就在顾言辞吃的东西里动了手脚。所以在他赶到的那一刻,是顾言辞唯一清醒的一刻。
这也就意味着,这大半年以来,是他误会顾言辞了。
“我就猜到那孩子什么都不说,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不知道。”江母瞬间就坐不住了。
“孟艳平是说过他给顾言辞的奶茶里下了药,但我不知道……”江聿再也说不下去,心里乱如麻绳翻搅得他心脏涨得发紧发疼。
他不知道。
人可以用不知者无罪来替自己开脱,可刻进木板上的铁钉却不会因为一句不知者无罪而就此没了痕迹。
悔意,心疼,苦涩紧紧纠在一起,脑神经牵扯着脉搏心脏像是把他撕个粉碎。
“当时回京市,咱们在机场分开之后,我们直接开车去的医院给他洗的胃,他当时叫我们不要告诉你,而且看你回来路上的反应,我们也一直以为你心里生气,想着给你们点时间冷静冷静也好,谁知道竟然是个误会。”
见江聿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江母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赶紧上楼看看吧,那孩子肯定也没有睡,指不定还在哭呢!”
胸口隐隐作痛,胃部绞痛一并而来,疼的他一口气都呼不上来,垂在身侧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着,手背青筋暴起,江聿发疯似的转身跑开。
顾言辞掉一滴眼泪他都心疼的不行,他还害他一个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哭。
江聿肠子都要悔青了。
亏他这半年以来,每每想到当时自己处理那件事时候的冷静理智,还觉得自己很厉害。
江聿,
你厉害个屁!
你满口说着不要让顾言辞再一次体会到被人抛弃的感受,可你却做了那个让自己憎恨的坏人。
江聿,你简直蠢透了。
越靠近走廊尽头那间房,他的心就越跳得厉害,甚至,他都不敢往前迈一步。
他感受过无数个寂静的凌晨夜,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紧张害怕。他害怕直视顾言辞看过来的认真目光,他不敢想象顾言辞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有没有怨恨。
顾言辞……
站在房间门口,江聿几番深呼吸,最终擡手转动了门把手。
房间很暗,只有阳台的桌上亮着一盏装饰小台灯,推门进去,借着暗光便能一眼将整个客厅一扫而尽,可并没有看到顾言辞的身影。
他,睡了么?
江聿松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往屋里走。
如果顾言辞现在睡着了也好,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好好看看日思夜想的心尖人,好好看看他这些时间来的变化。
“……江聿。”
好像是从衣柜传来的声音。
江聿回头,果然看到蹲坐在门口衣柜里的人影,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看不到顾言辞的眼睛,可刚才喊他名字的那声,充斥着可怜,他怔了片刻才回过神去开灯。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聿居高临下,看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缩成一团坐在狭窄衣柜里的顾言辞。
“我不敢。”顾言辞擡头看着江聿笑,眼里泛着水雾,“我不知道你还要不要我。”
“不敢找我,那就敢给我发消息骚扰我了?”江聿声音变得哽咽,他吸了吸鼻子,“我当时说的是让你站着别动,没说别跟着我。”
“站着别动的意思是,我会来接你,会带你走,别跟着我才是不要你了,我没说不让你跟着我。”
“嗯,”顾言辞点了点头,眼睛红通通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小狗,然后张开双臂,“抱。”
江聿偏过头去,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生硬地往顾言辞那边挪了两步,腿就被人紧紧抱住不松。
“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顾言辞抱住江聿双腿的瞬间,眼泪刷刷往下掉,他用尽全力抱紧江聿,仿佛这样就抱住了能拯救他於汪洋大海的浮木。
“你不理我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过,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我又舍不得,江聿,我现在就住在你家里,只要你一回来,我伸手就能抓住你,我舍不得死,”顾言辞声音很轻,夹杂着哽咽,“我也想过如果你在剧组拍戏受伤就好了,这样我就有理由跑过去照顾你,我们每天在一起,你眼里不看我也没关系,我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好,可我又不想你受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顾言辞祈求道,“你教教我好不好,以后我肯定好好学。”
江聿再也忍不住,手指穿插在他柔软的发丝间,“怎么不告诉我,是他用药把你强行留在那的。”
他缓缓蹲下身来,与顾言辞四目对视,“该告诉我的。”
告诉我了我才不会误会你,才不会埋怨你埋怨这么久。
顾言辞垂下眼皮,沈默不语。
江聿微微仰头看着他,“吻我。”
“顾言辞,”他用命令的口吻。”
怕顾言辞还不敢确定,他身体往前挪了挪,“没不要你,亲我一下就原谅你了。”
顾言辞漆黑的眸子泛着水雾,一眨不眨看着他,仿佛是在消化他刚才说出的这句话。
良久。
顾言辞小声说,“亲一下,就不怪我了吗?”
江聿抹掉眼角的湿润,点点头,“嗯。”
明明该我跟你说对不起。
顾言辞渐渐伸出手臂,大掌一点点探向江聿后脑勺儿。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江聿再也绷不住,微起身捧住顾言辞的后颈,嘴唇紧紧贴着他的唇瓣辗转吻着,指尖用着狠力仿佛要把顾言辞揉进他的骨髓血液,他的手掌滑入顾言辞衣襟,肆无忌惮抚摸着他身体的寸寸肌肤。
思念变成了现实,被他紧拥在怀中。
亲吻顺着唇瓣到耳垂,江聿狠狠将人按在衣柜里亲吻,最后重重的吻变成了一摊柔水,他紧紧搂着顾言辞,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他们紧紧相拥,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这就足够了。
……
江父睡到一半,伸手往旁边探了下,结果摸了个空。出来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江母坐后院的廊亭下扇扇子。
他走过去,就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大半夜不睡觉来守株待兔抓烟瘾犯啊?”江父笑着坐到江母身旁,从她手中夺过那把木扇替她扇风。
江母瞪了他一眼,“我不是不然你们抽烟,我是为了你们的身体,那烟盒上都写了,吸烟有害健康。”
“呵!”江父笑道,“哪个倒霉的抽烟被你抓了个正着啊?”
江母朝楼上顾言辞的房间指了指,江父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那孩子不抽烟。”
江母又白了他一眼,“你看他房间的灯。”
熄了。
半年来这是第一次,顾言辞房间的灯夜里关了。
“让阿姨明天炖点补汤吧。”江母语重心长叹了口气。
江父惊愕挑眉,随后又一副过来人姿态笑了,“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冷战大半年这就干柴烈火和好了?”
“你想什么呢?”江母十分嫌弃这个老色批,“俩人抱头痛哭了大半天,我坐楼下都听的一清二楚。”
“夫人什么时候有了爱听人墙角的癖好?”
江母无语,“你能正经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