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写。”江聿坏笑着用胳膊肘戳了顾言辞一下，小声说，“嫁妆有了。”
“别跟个小老鼠一样在墙角躲着了，”江铮头都没回便冲右侧去往厨房的拐角招了招手。
果然下一秒，女生很不好意思的从后边走过来，心满意足地从江铮手上接过江聿的签名照，“谢谢。”
“没关系，以后想签哪张就放在家里，我只要回来看到就给你签。”江聿看都没看江铮一下，就把签字笔丢到他怀里。
女生看了江铮一眼，又看向江聿，“太麻烦了吧？这几张就够了。”
“不麻烦，”江聿似笑非笑扫了眼脸色铁青的江铮，加重语气道：“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江铮：“……。”
如果真是聋子就好了，真听不见这句话就好了。
……
在客厅有说有笑了没一会就到了午饭时间，江母上楼到书房叫了江父一起下来。
即使在牧场，孟婶对饭前的准备要求也很高，每次都要把花毡铺好，小桌子摆放稳妥，桌子上面铺上餐布，餐具什么全都摆放整齐后，再放些零食，都准备好了之后才会正式上餐品。
但当顾言辞随江聿一起走到餐区，看着不大不小的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他还是小小不适应了那么几秒。
就在他无从适应的刹那，他的手被江聿握住，然后牵着入了座。
江聿的眼神一直不离顾言辞，顾言辞看着江聿把自己当小媳妇一样护着时，突然很想笑。
坐在他隔壁的江铮女朋友也没见江铮这么紧张。
还没等顾言辞开口，江铮就说：“你抓着你男朋友的手怎么让人家吃饭啊？我们又不会吃了他。”
此话一出，江父江母纷纷相视一笑。
江母开玩笑说，“不开心你也牵着你女朋友嘛，我们不吃人，也会当没看见的。”
江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微垂，伸手抓了几颗瓜子，剥了皮后将瓜子仁放在江母手边的小碟里，然后继续重覆着刚才的动作。
笑声回荡在碗勺碰到餐盘发出的清脆声音间隙。
江聿从盒子里抽出两幅塑料手套递给顾言辞一副，“这个清蒸虾很好吃，你尝尝。”
“好。”顾言辞接过手套，另一手在江聿腿上拍了两下，身体往他那边侧了侧，然后小声说，“不用这么照顾我。”
江聿眼神迷茫了半秒，“嫌弃我了？”
顾言辞失笑，“没。”
江铮在一边时不时就咳两声，江聿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江铮表示，他也很难做啊！
“爸，”江铮语重心长地说，“犯了错就要及时认，饶不了了，来吧，要不这顿饭咱们大家都吃不好。”
江父沈沈吐了口气，把手心的最后一颗瓜子剥好放在小碟后，端起手边的一杯白酒，“虽然咱们家并不提倡喝酒，但这杯酒今天是不喝不行了。”
说着，大家纷纷拿起自己手边的果汁杯。
“首先欢迎江聿和他最重要的人一起回家。”
大家碰了杯，江父却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而后又给自己满了杯。
“接下来的话，爸爸想对小聿说，”江父朝江聿这边看过来。
原本正低头不语剥虾的江聿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把一次性手套摘掉，对上父亲真诚的目光。
“这次的事，是爸爸考虑不周，咱们家家训就是有错就认，错了就改，在这里爸爸跟你说声对不起。”说着，江父举起酒杯就要喝。
江聿迅速起身拦住父亲，并将他手上的白酒夺了过来。
“喝这个吧。”江聿拿来两杯豆浆，“我干了，您随意。”
江父终於露出打心底表露出的微笑，“那我也干了。”
“喝完这杯豆浆，这事就算过去了，”江聿说，“我想要你的一句对不起，就是想让我心里平衡点，明明有很多解决办法的方式，但你选择了最不尊重我的那一个，在我收到温女士寄来的那封信时，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被黑是每个艺人都会遇到的事，但那封信砸过来，让我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抛弃了我的事实，我就像个无头苍蝇。”
但还好，那里有顾言辞。
在他陷入深沈的自我怀疑时，是顾言辞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嗯，所以爸爸谢谢我家小聿的宽容。”江聿红了眼睛，江父声音也有些哽咽，“爸爸也不会替自己开脱说你在那找到了很重要的人就抹掉不对的，错了就是错了，你能遇上言辞这孩子，也是我削减自己内疚的最大占点。”
江聿没否认，很多事虽然不能两两相抵，但这件事让他收获了顾言辞，这确实是无法忽略甚至占据内心最重要的遇见。
“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在教育你们的问题上也属於是摸着石头过河，是对的我们就延续下去，错的方向就及时止损，”江父深呼吸，“首先感谢小聿和大铮的出生，让我和妈妈体验到为人父母的奇妙，我们有很多不成熟的举动，也感谢你们的包容，能做你们的父母，我们此生很知足。”
顾言辞平静的心揪地越来越紧，他不知道用什么来描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经历的这一幕，虽然以一个旁观人的角度，但还是让他震撼到说不出话。
父母向孩子道歉。
别说他从小寄人篱下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放眼望去全国各地，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家长估计也寥寥无几吧？
眼看着场面离悲情故事越走越近，江铮红着眼拿起江聿的汤碗舀了几勺鱼汤，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差不多就该往回收了啊，以前送我去渔民家回来之后可没道歉这待遇。”
江聿点了点头，然后楞住了，“你？渔民家？”
“大概是我不像你这么决绝？”江铮后悔不已，“你小学四年级暑假参加训练营那三个月，你哥哥正在过苦不堪言的日子。”
“没听你说过。”江聿把鱼汤推到顾言辞面前，自己拿起顾言辞的汤碗舀了鱼汤自己喝，“怪不得这个轻车熟路，原来有经验。”
能联合孟叔一家，在任何角落安置监控并且不被他这个混迹娱乐圈能准确察觉到狗仔蹲守的具体位置的人发现，不得不说，他这个亲爹手里是真有几把刷子。
江父尴尬笑了两声，江母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擡手捏着江父手臂以示安慰。
饭吃到一半，江父再次开口，“你们在景苑的这几天，孟艳平把所有的监控内存都发了过来，以及他儿子手机里拍摄到的视频照片，小聿……”江父放下筷子，看了眼江聿，视线紧接着移到顾言辞身上，“他之前一直瞒着说，当地信号差，监控内容上传不了，我也是在机场接你…你们的时候才猜到的，虽然我们家很开明，但是只给我们不到一周的时间来让我接受这个事实，说实话还是……”
“等等爸，”江铮打断江父，“是你们还没适应，我们新时代青年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说完，江铮看向自己身旁的女生。
女生领会到江铮的意思，立马接话道：“伯父伯母，虽然我现在还没进家门，我的意见可能也……，但我也支持弟弟，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没人传宗接代的问题，我和铮哥会努力的，你们喜欢小孩我们就多生几个。”
江父正说到动情，结果就这么硬生生被几个孩子打断，他无奈笑着叹了口气，“让你爸说完？”
江聿脸色严肃，“我明白，您接着说。”
“我想对言辞也说几句。”江父瞥见顾言辞汤碗里的鱼汤见底，就转动了桌面，把鱼汤停在顾言辞面前，“孩子，再添点鱼汤。”
顾言辞有些紧张，神经紧绷着，在听到江父的指令时本能挺直腰杆，“是。”
江母忽地笑了，温柔道：“别紧张。”
“嗯。”顾言辞也不好意思笑了，拿起汤勺给自己添了碗鱼汤。
“我们对江铮江聿他们兄弟两个的另一半也没什么要求，”江父让鱼汤在江聿面前停下，并示意他添汤，“唯一希望的就是，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人一定是能和他们携手走一生的人，必须坚定站在他们身边。关於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子，我们确实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在机场的确震惊了一刻，但眼下也不是不能尝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
“孟艳平那些东西传过来之后，我对你也有了大概得了解，”江聿满眼疼惜看着顾言辞，“既然现在你和江聿在一块了，那以前不好的回忆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的你，但伯父希望你能坚定些，外人没有对你过去品头论足的立场，更别提什么扯淡资格，我也相信，江聿喜欢的人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以后不止有小聿心疼你，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希望将来能听到你叫我们一声爸妈。”
江聿低着头，眼眶一片湿润。
他家庭和睦温馨，有令人羡慕的家庭氛围，父亲虽严但也宽厚，母亲看似娇贵小姐却也温柔贤惠。他甚至早已抱着如果父母不同意就要与他们对抗的心态，却不料他们的态度与他料想的截然相反。
“说这么多呢，也不是非要把你们感动的痛哭流涕，”江父瞧见顾言辞眼角落下的那抹晶莹被他迅速抹掉，紧接着江铮就勾来纸巾放到顾言辞手边，他看着，心里一片暖意。
“不用觉得两个男孩在在一起就愧对了我们一样，我们是第一次做父母，你们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儿子，过程中可能有很多摩擦，但我们一起改进一起进步就是了，没有你们，我们也感受不了孩子承欢膝下的温暖，换位思考，我们也理应让你们感受到作为孩子的幸福，这样才算作公平。”
“也不是我厚着脸皮夸自己孩子，我们江聿身上确实没什么大毛病，反正你们既然深思熟虑过了要在一起，那就珍惜当下，人生在世，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正巧也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就时常记着最开始的心动，别辜负了缘分，不过也别焦虑以后，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过好眼前的一日三餐才是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
江铮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还是没忍住，抽了张纸巾擦着眼泪跟江母说，“我爸这几天的书房没白待。”
他旁边的女生也轻声抽泣着，饭桌上的气压到了最低处。
“但伯父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江父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顾言辞眼眶微红，“您说。”
“在外边的时候，别他大张旗鼓的黏在一起。”江父顿了几秒才接着说，“虽然我们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们爱自己的孩子是我们的事，但明明没有做错的我们，却要成为别人饭后闲谈的谈资甚至…戳脊梁骨，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久久低头沈默的江聿终於擡起头来，对上父亲红了的眼睛。
他说：“谢谢爸。”
江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江聿侧头和顾言辞相视一看，而后两人双双起身，走到江父江父面前，向他们磕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