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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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到不见五指,骤然亮起的白光,是汇集在一起的骷髅,它们伸出解剖学教科书上的手指,往我的身上探来。
“不要过来啦!”我大叫,
我想用手打掉它们,但都是徒劳。它们反而越靠越近,实在叫人心慌。
一双手抱起了我,将我从零落的骨头里拽出来,在白骨的照耀下,是一张令我倍感亲切的脸。
“……你是谁啊?”“你是谁?”
我和白发的青年同时发问。
我看了看四下,没见出口,不无懊悔和责怪地说:“那个和尚是要封印你吧!话说,快放我下去——不行!你还是抱着我吧,别让我沾到地。”
青年盯着我看,被命令时不见生气,反而笑了。
他听从我的话,单手将我抱在怀里,我攀着他的脖颈,搂得紧紧的。
“今天还真是发生了不少怪事啊。”青年急躁的心情好似平覆了不少,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不知道。”我抿了抿唇,又拧起眉头:“还不都是悟,还有直哉那个笨蛋…..”
我摇了下头,显出颇为担心的模样,又老成地叹了口气。
“你是谁?”我说:“这是哪里,我们能出去吗?”
“你没认出我是谁?”青年问。
我又定睛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和我家的悟长得有些像,不会是……”
不会是悟其实是这个人的私生——
“我可不是五条悟的私生子。”青年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哈哈笑了出来:“望月,我都忘记了,你小时候直率得能说是可爱。”
“你也认识我?!”我叫道。
我好像忽然忘记了自己还被骷髅头包围着。
“我可不只是‘知道’你。”青年说:“看我的六眼。”
我同他目目相对:“你也有六眼?”
青年才反应过来:“忘了,你也没咒力了。”
我:“……”
“我有一个姐姐,”青年忽然说,“她和你长得很像。”
我歪了下脑袋:“我弟弟才不到十岁。”
但我忽然想到,挂在高空的硕大的电视屏幕上说,今年是2018年。
还有刚才,我在地铁站上捕捉到的些许残秽气息。
“小时候,所有人都更喜欢我,追在我后面跑,我忍不住要跟着她。”青年好似沈浸在思绪中,缓慢地叙说着:“那个时候我真是很黏她,现在也一样,每次见面,我都喜欢和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
“……你更像树獭。”我忍不住说。
树袋熊可没这么大只。
“哈哈哈,树獭,真是有意思的比喻。”青年笑得很大声,全然不像是被困住的样子:“你知道六眼吧,几百年一遇来着——”
“四百。”我提醒。
他既然知道六眼,就该清楚它的历史。一个有六眼的人,竟然会搞不清楚它的情况。
不过想想,悟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这样。
真是,太糟糕了。
“总之,有了它,就能成为最强。”青年露齿而笑:“从出生起,所有人都这么对我说,把我当成能改变世界的人。只有她不一样。”
我眨了眨眼睛。
他继续说道:“像她一样的人屈指可数。不是因为我是六眼,而是因为我是她弟弟,所以她才爱我。”
我没懂他的意思。
爱不爱一个人,和一个人是不是六眼有什么关系?
我只能凭借有限的理解力,说道:“要是你没了六眼,你的姐姐就会被欺负吧?”
“你是这么想的?”青年扬起眉头:“要是你的弟弟没了六眼,打架就会输掉?”
“不然呢?狂妄的小鬼头,如果他没有六眼,所有人都会欺负他,到时候我肯定要帮他打架,想想就好累……”
“欸,哪有你说得那么弱啊?”青年的语气轻飘飘的一副要和她争起来的口吻。
“我现在会被封印进这里,也是听到有人说他在下面。”我没好气道:“话说你有见到吗,和我差不多大,长得也挺像的男孩?不过我的眼睛是黑色的,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我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静静地望着青年的脸庞。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很古怪,因为心里生出了巨大的疑惑。
“你是谁啊?”我第三次问:“你到底是谁?”
“哈哈,”青年笑得弯起眼睛,对我说,“就算我没了六眼,也会赢。就算你没了我,你也会赢。不是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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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油杰的手里拿到钥匙后的那天,我在车站附近徘徊了一阵。
我和他是在接近黄昏时告别的。
他不大好意思地对我说,因为会暴露他的所在位置,所以不能请我去他住的地方吃晚饭。
不是不信任我的意思,只是觉得我肯定会把位置告诉悟。他已不想听到他在耳旁吵来吵去了。
“可是悟很怀念那三年。”我说:“我知道他会偷偷翻相册。”
夏油杰好似听到了有趣的事。
“我回去后给你寄一份。”我说:“附赠你一张他在五山送火那天把‘大’点成‘犬’字的照片。”
“我看过类似的新闻。”夏油杰笑说:“不用麻烦,我已经不需要了。不过见到你很高兴,望月小姐。”
我拿着钥匙,要回异能特务科安排的宿舍,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夏油杰告诉我的那个储物柜附近。
偷看不是个好习惯。
家入硝子把钥匙给他,是想让他把神明取出来,让神看到他的作为,还是想让他将神明销毁呢?
不能说我不好奇悟在里面放了什么,可这毕竟是属於他们三人的秘密。
钥匙在我这儿放了一段时间,在悟离家出走时,我才拜托春替我看看。
她预计早上过去,下午回来。
到了以后,她打了我的电话,向我实时汇报。
“这个钥匙好难开啊。”春说出小小地抱怨,又问:“小姐,真的不用把里面的东西拿回来吗?”
“嗯。”
“好吧,啊,开了。”
我好像听到了柜子被打开的“咔擦”声,听筒那头随即传来春吐露出的疑问词,带着茫然与不解。
我的心也提了起来。不是没想过,好的话是泳装女郎写真,坏的话是封印了咒灵的罐子吧。
“这是什么啊?”春说:“剪刀……?”
一把理发用的锯齿剪刀,一个黄色的金平糖袋子。
这就是储物柜里全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