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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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好消息,禅院家的家主出事了。
在走神时,时间已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此刻已近深夜,月光无比明亮。
月色通过窗椽落进来,缘说来拜访那几人已离开,又告知了我别院的情况。
缘说听到悟被封印,爸爸和妈妈没有太惊讶,只说顺其自然。而我先前对有人在找遗失已久的咒具与咒物一事有所耳闻。
我们都多少有心理准备。
其实每年都有买卖咒物与咒具的传闻,黑灰地带的私下交易也数不胜数。
除了卖给外人,也在家族之间转手流通。
尤其是咒具,有些高等咒具普通人也能使用,光是流入地下拍卖会,后果就不堪设想。
各家都会暗中找寻,尽可能将意外流出的咒具买回。
而定然有人将咒具与咒物拿去作为临时的抵押,比如禅院家吗庞大到少一件也难发现的忌库,听说禅院家的家主好几次拿东西去换酒喝。
可好歹还是名门御三家之一,懂得底线。
但,也有些人是不明白的,近年就时常听闻盘踞在横滨的港口黑手党使用奇怪的道具。
咒具与咒物上的咒力并非天生,而是出自诅咒,此后代代人用自己的咒力滋养。
特级的咒具,更是能用“活物”形容。
而封印悟的,听说是御门疆。源信化成的东西,堪比舍利子的存在。
想到这里,不免叹气。
不过在如今,也有不少人争论咒术师到底应不应该使用咒具与咒物。
我也被迫听过几场辩论会。
一旦咒术师们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其他可聊的,就是吵。
实在太喜欢吵架斗嘴争论谩骂,一边喋喋不休地破口大骂,一边日夜不休地乐此不疲。
有过一段害怕的时期,因为总觉得这些人会打起来,等到发现他们都动嘴不动手丶房子也掀不翻时,我就开始厌烦了。
而如今,也算是熬到头,左耳进右耳出,都无所谓了。
在这个国家,上了三十的人,尤其是女性,若是还没结婚,就开始会被认为就要这样一辈子单下去。
咒术界更甚。
稀少的异类,被视作反叛,心里受到厌弃。
年长者在嘴上念着“这可不行”,却也会多出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敬畏。
更不用说,我坐在这代理家主的位置上,就连年纪最大的那几人,也只敢躲在门后说。
他们说:“你这样下去就会孤苦伶仃死在街头,还是得做一次新娘。”
可笑一群人会比我死得早,使着劲儿要将自己的迟钝的脑袋挖出来。
他们说:“这家根本不是你的,你就是暂时坐在这个位置上,等你弟弟回来。”
可笑一群人从未与悟在一起待超过十分钟,就胡乱揣测他会做的事。
他会回来?什么时候?
上一次露面是去年圣诞,大晦日也没去东京。
还以为他要开始履行家主的职责,至少参加御三家新年酒会,他却窝在屋子里打游戏。
“我实在太累了,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悟说着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像一只长条虫。
我呢?我不累吗?我就不累吗?!
那小子倒好,拿了家主之名就跑,我却要处理根本做不完的杂事。
要在这咒术界已腐朽没落的时代,和那些只想着自己死前世界不会被洪水淹没的古板们打交道,可不是在领任务的时候随口怼上他们几句就行的!
光是他强行留下宿傩的事,我就得与人周旋安抚,不知笑了多久,打了几针松弛剂,精神才放松。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悟当年要收养禅院家孩子的事了。
那时悟还没接手家主一位,我刚从外面毕业回来。
先前也说了,悟出生后,我便不是五条家的继承人。本来我们会一直留在家中接收教育,但悟十五岁那年又异想天开,要去对外招生的咒术高专上课。
去的还不是京都这所,而是要快两个小时才能到的东京哪家。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悟被反对,强烈到分家的人跪下来高喊“上天开眼,六眼绝不能离开五条家呀”。
见到那场景,我都不知是同情悟,还是那些做无用功的人。
人人都难以敌过做了决定的五条悟,最后他还是去了东京的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这么一来,我说要去外面读大学,完全是顺理成章。
“你不行。”“悟都可以。”
“悟是有六眼。”“那你们还放他走了。”
“他能照顾好自己。”“我是姐姐,我也可以。”
“你……”“所以你们只爱悟,我不爱我?”
“小月,我们爱你才不想让你走。”“那你们不爱悟,所以让他走了?”
父母百口莫辩,也是我胡搅蛮缠。最后我和悟都付出了代价,就是失去了生活费。
悟是去做咒术师,学校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发,我只拥有名义上的毕业证书,实际没上过学,在参加考试时未免有些许劣势,再加上五条家在咒术界外也有些名气,不方便撒谎。
花了好一番功夫,我拿到了一笔只够支付学费的奖学金。
大学的三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这三年,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哪怕我是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也比此刻位於京都的家中温暖。
毕业的那年,我百般不情愿地回到京都家中,看到悟牵着一个孩子,坐在堂屋里。
当时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我控制住颤抖的腿,走到了黑发的少年面前。
而悟猛扑向我,整个人和树獭似的,把我当成树架,挂在我身上。
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那时我心潮起伏,没心情理他令人难以理解的招呼方式。
先前他来西伯利亚找我时,也没提半个字他有小孩了。这么大的孩子哪儿来的?
我直接一个肘击,将悟打得蹲到了地上。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回来?”我失声吼道,火气不受控制:“你有没有责任心啊!他几岁了才带回来!五条悟!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