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薇再也忍不住唇角抖动了三下,“好一个冤家路窄……”
陆让也一样就看到了她,他下车的动作一滞,复又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转身打开车门,伸出手,牵出了一个貌美的妇人。
那貌美的妇人保养得宜,若非她身上衣衫颜色深沉了些,不然还以为是陆让的姐姐。
顾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让儿,等会儿上完香回去好好给你父亲认个错。”
“你这孩子也是,认个死理儿。”
陆让没有应,只是视线再次轻移,刚才还在的人已经不见了,再往台阶上一看,已经提着篮子脚步飞快地跑了。
“娘亲,我要去看杂耍!”从车厢里钻出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她头上扎着两个发髻,髻上还攒着几朵珠花,白色的花心在阳光下还闪烁着温润的光泽,近看了才发现这几朵珠花心全是饱满圆润的珍珠做成的。
小姑娘和顾氏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也是顾氏和陆侯的心尖宠。
冠军侯先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后因病离世,后娶了顾氏为继室,生了三子陆让后,才得了陆明珠这一个女儿。
小的姑娘继承了母亲瑰丽的面容,小小年纪,光华如玉,容颜润美。
陆明珠十四了,还有两年才及笄,但是现在想和陆家说亲的人已经快排到城门口了。
顾氏眉眼带笑地将小女儿牵了下来,“行,等会儿让你三哥陪你去看。”
陆明珠搭着母亲的手从车上跳了下来,“那行,娘亲你去上香,我和三哥去看杂耍!”
说着,小姑娘就拉着一言不发的陆让跑了。
顾氏看着迫不及待的小女儿,只能朝着两人的背影叮嘱了一句,“庙会人多,好好看着明珠。”
蔡妈妈提着篮子上前,“夫人放心吧,三公子是再稳妥不过的人了。”
顾氏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孩子像谁了,脾气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蔡妈妈知道她说的是陆让,“三公子有孝心,您每次来上香,他纵是再忙,也会跟着来。”
顾氏抬步拾级而上,她想到这事儿就愁容满面,“自去年从宫宴上回来后,他就搬到外面去过去,两父子就像仇人一样,话也不说,现在连面也不见。”
“都已经三个月了,就是再大的气儿也该消了。”
蔡妈妈在这件事上,也不好置喙主子,只能继续宽慰道,“三公子还是年轻,成家就好了。”
“当年大公子那般与您闹别扭,自打成亲后,对您的态度也好多了,现在大公子带着大奶奶小公子从任上回来,一家也是其乐融融。”
顾氏刚进门的时候,陆家长子陆询已经六岁了,老儿陆诚才两岁多。
两个孩子,顾氏都是真心对待的,陆诚与顾氏亲近,但是陆询就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也没少伤顾氏的心。
好不容易一家子和和美美了,自己的亲儿子又开始别扭。
与当年的陆询,别无二样。
顾氏一想到陆让的婚事,顿时就开始头疼了,“他们三兄弟是不是一脉相承的,当年为了陆询的亲事我头发都愁白了,现在陆诚和陆让,又是一样。”
“让他们去相看,比登天还难!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八,在京中这个年纪谁已经不是孩子几个了!”
说到激动之处,顾氏手都快飞起来了,甚至都顾不上平日里温雅有礼了。
蔡妈妈连忙扶住她,免得她一激动从楼梯上滚下去,“那等会儿,就给二公子和三公子求个姻缘符。”
顾氏连忙点头,“对对对,求姻缘!”
相国寺签文最是灵验,来相国寺上香的人,都少不了要求个签。
今天解签文的是住持方丈,更是排成了长队。
阮玉薇一上来就差点儿和着急排队的人撞上。
她看了下前面的几乎快被人团团围住的方丈,提着篮子还是先去偏殿给娘亲的长明灯添点儿香油。
偏殿一进去就是满室的灯火闪耀,涌上来的还有浓浓的香油味。
门口有小沙弥,阮玉薇将香油钱放进功德箱里,再在旁边的簿子上寻到娘亲的名字,在后面添上一笔。
阮玉薇在那满满一面墙的长明灯前,找到了娘亲的那一盏。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拨了下灯芯,长明灯的亮光又更亮了一些,“娘,我来看你了。”
她看着手中的银簪,手指抚过簪子上的梨花,“我现在已经在京城落脚了,还把阮家食肆又开了起来。”
她轻声地絮叨着,“您放心,我过得挺好的,吃饱了,也穿暖了,我还……”
她的话戛然而止,片刻后她唇角展出一丝笑,“算了,我说了,您肯定又要说我不听话了。”
偏殿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面露悲伤,暗自垂泪。
这里每一盏灯,都是一个被牵挂之人,一个久久不能忘怀之人。
阮玉薇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寺院里的钟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娘,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将簪子插回发髻上,她得去找小福了,这小孩儿玩心重,她不去寻,估计他都不知道回家。
她刚跨出门槛就与从门口路过的一夫人撞上了。
“哎哟!”
两个小木牌被抛上天,随后两声清脆的声音后,掉落在地上。
阮玉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差点被撞倒的夫人,“小心!”
蔡妈妈心惊肉跳地赶紧上前查看,“夫人!您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顾氏拍了拍差点儿跳出来的心口。
蔡妈妈这才满含怒意地看向阮玉薇,“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走路不带眼睛的吗!要是把我们家夫人撞伤了,你拿什么赔!”
顾氏看她眼眶微红,再一看偏殿里放满了长明灯,立刻就明白了。
她拍了下蔡妈妈的手,“行了,我没事,你先去寻明珠他们。”
蔡妈妈这才闭上嘴去山下的庙会寻人。
顾氏这才和颜悦色地看向阮玉薇,“姑娘,不怪你,你先走吧。”
阮玉薇欠身行了一个礼,“夫人,对不起,是我恍惚没有看到。”
“没事,别放心上。”说着顾氏弯腰去捡地上的小木牌。
阮玉薇见状,也捡起她脚边的另一块木牌,是寺庙里的签文,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五个字,云深不知处。
她刚准备将牌子还给顾氏,身后的偏殿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叫,然后殿内的人全部跑了出来。
眼看着正好在门口的顾氏要被撞倒,阮玉薇赶紧将她拉到一边。
从殿中惊慌失措冲出来的人,一边尖叫,一边喊。
“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