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通话，宋暖踩下刹车，车停在路边。

“怡然，我得去趟医院。”

许怡然知道是秦广晟出事，马上拿着自己的东西下车，不忘叮嘱她‘路上小心’。

宋暖几乎是一路高车速。

原本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最终只花了十分钟。

电梯来到三楼，一开门，她便看见倚着墙壁双手插兜的路子扬。

他脸上有伤。

宋暖心头一咯噔，“你脸怎么了？”

“被秦禹川打了一拳。”

刚到医院时，因为手术的事和秦禹川争执几句，顺带提到宋暖的名字，秦禹川就失心疯地挥拳砸来。

其实他完全躲得开。

但他没躲。

看着宋暖满眼心疼，路子扬挽唇安慰她，“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秦禹川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嘴上说着没事，手倒是不忘往宋暖身上搭。

都是男人，谁看不出他那点心思？

秦禹川大步上前，攥着宋暖的手腕，往自己身侧拉，拽开两人的距离。

“路子扬，你好歹是律师，做人有点底线，离宋暖远点，别做些会被道德谴责的事，传出去对你名声可不好。”

路子扬轻笑，墨眸中充满不屑。

他还怕名声不好？

“够了！”

宋暖挣脱开他的束缚，脸色并不好看，“秦叔躺在里面手术，生死未卜，而你打人就算了，还有心情说这些？”

他脸上闪过难堪。

宋暖现在光是看着他就有一肚子的火气。

尽管刚才训斥过秦禹川，宋暖还是忍不住不责怪他的行为。

“蒋教授已经答应手术，一切都在着手安排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提前手术？”

秦禹川平静地看着她，拼命地想望进她眼睛里，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是不是路子扬每一句话你都相信？”

“我信的不是他，是蒋教授。”

“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也是数一数二的心内科专家。宋暖，你根本就是想跟我作对！”

宋暖简直没法跟他沟通，“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气得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刚才那一瞬间，似乎看见秦禹川脸上有一闪而过受伤的神色。

肯定是她眼花了。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川哥？”宋凝雪弱弱出声，“他是秦叔的儿子，肯定是一心为秦叔好，可别人就不一定了，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

明眼人都知道，这话里的暗刺是在针对谁。

“包藏祸心的恐怕不是我吧。”

按住几乎要暴走的宋暖肩膀，路子扬情绪很淡，丝毫没有被宋凝雪的话影响到。

宋凝雪垂眸，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抱歉，我不是在针对你。”

路子扬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又状似无意问起：“小秦总，秦总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在路边，这事你查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路子扬微微挑眉，视线不经意从宋凝雪身上擦过，什么都没说。

手术时间一直在加长。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宋暖的焦虑越来越重。

不知怎的，她胸口闷堵，惴惴不安。

转眸看见路子扬，她按下电梯，拽着他的衣角走进去，“我陪你去上药。”

路子扬乖乖跟着她走。

电梯门关上。

看着眼前这个高自己一大截的男人，宋暖心情复杂，“你打回去没有？”

“没有。”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俊脸没有表情，语气却可怜巴巴的。

宋暖招架不住，心瞬间软了。

她踮脚在他脸侧亲了亲，权当是安慰，又一边诱哄他：“等秦叔身体恢复，我帮你报仇，行不行？”

路子扬垂眸看她，墨眸深邃。

他勾起笑弧，看出她的安抚之下，眼中是有求于人的小心试探。

“暖暖，你想说什么？”

“手术这么久还没结束……我不放心。”

“你想要我找蒋教授过来？”

果然，路子扬总是能轻易看懂她的需求。

她问：“可以吗？”

路子扬道：“不是不可以，但是第一，他和主刀的治疗方案不一样，第二，手续没有办全，蒋教授恐怕很难半途换上去主刀。”

其实这些宋暖都想过。

但被他一字一句说出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情绪低落。

看着像一朵蔫吧失去养分的花。

暗淡无色。

路子扬看着她，眸光很沉。

“我知道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他的嗓音低沉暗哑，“但是宋暖，你没必要为秦广晟劳心伤神，你不欠秦家什么。”

宋暖抿着唇，没有说话。

但她知道路子扬说的话没有错。

她对秦家夫妇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在宋凝雪怀孕高调归国时，在秦禹川肆无忌惮打压欺负她时，秦家夫妇的漠视，也间接对她造成伤害。

可后来。

岑婉出国去替她寻找母亲的线索。

秦广晟在秦氏危机时，把值钱家当都给了她。

有时候想着这些，宋暖也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可那是一条人命。”她喃喃说道。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我争取一下，能求得蒋教授帮忙，或许手术成功率会高一点呢……25%真的太低了，路子扬。”

“你争取过了。”

路子扬扶着她的肩膀，弯腰，视线与她平齐，眸光坚毅。

他的嗓音仿佛有魔力。

“宋暖，你记住，万一手术失败，那也不是你的过错，是秦禹川自大自欺导致的后果，是他的错。”

“可是……”

宋暖眼眶瞬间湿润，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脸。

从小到大和秦广晟相处的画面在脑海重现。

压抑着的情绪破开窗口，一股脑涌出来。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秦叔对我真的很好，比宋志仁更像个父亲……路子扬，我舍不得他，也不想接受他可能离去的事实。”

路子扬抿着唇，紧紧抱住她，“我知道。”

“你不知道。”

宋暖埋在他胸口嚎啕大哭，眼泪洇湿他胸前的布料。

她一边在秦氏事业辉煌，一边毫不掩藏拿下宋氏的野心。

所有人都觉得她厉害、强大。

其实一点也不。

宋暖不想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

她缺爱，所以很珍惜秦氏夫妇。

曾经也同样珍惜秦禹川，因为他陪伴她长大，而这种陪伴的角色，在她的人生里是稀缺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