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舍拉的金眸划过一丝讶异。
眉眼间有一些茫然,但是冷薄的唇角抑制不住有笑意蔓延开来。
薄唇轻启。
仿佛被沙砾磨过的嗓音,还带着清晨的慵懒。
“早安,小蝴蝶。”
他道。
“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这样问,苍白的手指抚了抚唇畔,她刚在那里留下一个吻。
“应该是了。”
他自己得出结论。
“你虽然能伪装出康斯坦斯夫人的样子,但是和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贝栗说着,扯了扯唇露出看透地眼神,继续道:
“康斯坦斯夫人可没有你那么烂的脾气。”
亚舍拉勾起唇畔,眼睫轻轻弯起来,声音带着笑说:
“原来是你发现了,也对,你的小脑袋一直转得很快。”
像是接受了她的说辞,亚舍拉对自己突然失去伪装的事没有好奇了,甚至没有开口问一句。
不过,亚舍拉就是这样——
与其从她口中得知,这个人更愿意根据细枝末节慢慢向前推理,最终得出自己的结论。
所以贝栗不着急解释。
“你既然发现了——”
亚舍拉低笑了声,喉结滚动了两下,然后问:“为什么不离开呢?”
苍白的手指重新抚下来。
“你不是很喜欢逃跑吗?”
指尖勾起一缕银灰色卷发,一圈一圈地绕在食指上。
贝栗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用一脸‘你看我跑得掉吗’的表情看着他。
“康斯坦斯夫人在哪里?”
她问他。
这是最重要的。
从她看到那扇黑色的门,知道睡在她旁边的人是亚舍拉的时候,她就在担心这个问题。
或许是担心暴露,刚开始的时候,他晚上才会替代康斯坦斯夫人出现,但到了最后,白天他也出现了。
“你觉得呢?”
冷薄的唇角勾了一下。
“逃跑都要回去将她带上,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女人。”
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来,亚舍拉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先送她去地狱里呢,让她在那里等我们。”
呼吸微滞,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还没开口说话,贝栗就听到亚舍拉的身体里传出少年的声音:
‘别吓她……生气……怎么办……’
眨了眨红眸,贝栗思索着问:
“是在隔壁房间,还是回圣托斯了?”
男人勾着唇没说话,但是他身体里的少年说:
‘告诉她……回去了……’
贝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说: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不想让旅程太单调,所以才带上她。”
“是么?”
亚舍拉轻笑。
贝栗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对待亚舍拉,她需要比平时耐心更多。
她肩膀一动,正想起身去窗外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亚舍拉松开了绕在指尖的灰发。
手臂一揽将她拉紧,宽厚的肩膀轻易地覆盖着压下来。
“要去哪里?”
他这样问,只不过身体压着她,完全没有打算让她离开的迹象。
“外面有声音。”
贝栗被压得有些缺氧,说:
“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们出去看看吧。”
“无关紧要的事。”
亚舍拉抱着她,勾着唇懒懒地说:“现在我们就待在这,哪里也不去。”
耐心。耐心。
贝栗在心里念了两句,然后点着头道:
“好,听你的,我们就在这里躺着。”
亚舍拉眼睫顿了一下,抬起头时,颜色圣洁的金眸弯成两片月牙,眸中仿佛有鎏金淌过。
“既然你看穿了我的伪装后,还留在这,就说明你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我拿回心脏的准备。”亚舍拉慢条斯理地说。
‘你又吓她了……’
“是的,我做好准备了。”
贝栗道。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拿走?”
听她这么问,亚舍拉的金眸眸底划过一丝讶异,好看的眉毛微微拢起,很快,又舒展开。
他避开了她的问题,而是语调懒懒地提起另一件事:
“既然同意,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在教堂里等我?”
裹着浓浓笑意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怨气。
“你知道我出来没看到你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贝栗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亚舍拉像是没打算听她狡辩,继续道:
“我当时在想,你果然像我猜想的离开了。”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原本还在担心,如果出来后看到你还在,怎么办……唔!”
贝栗伸手将碎碎念的男人搂下来,吻住他的唇。
未说完的话在缠绕中消散。
唇分后,亚舍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现在你变得听话了,亲爱的小蝴蝶,这样一来我们会省去很多麻烦。”
他有些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抚着她的鬓角,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然后,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刚才忘了说,那个女人已经回去了。”
说完,又意犹未尽地在她眼尾落下一个吻,鼻梁,下巴……
他把她的脸吻了一遍,又抓起她的手,轻吻她的手指。
幽红的眼眸轻轻眨了眨。
她要让亚舍拉相信这是现实。
只要她在这。
‘这是梦……对吗……’
男人的身体里传出少年的声音:
‘要是不会醒……就好了……’
她将脸轻轻靠在亚舍拉温暖的怀里,两人安静地拥抱着。
没办法,亚舍拉根本不想离开床铺,更不想让她离开。
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就像往常睡觉时那样,玩一玩她的头发,牵一牵她的手,偶尔会低下头吻她。
窗外,街道上的嘈杂声愈发喧嚣起来。
旅舍的楼梯不断传出焦躁不安地走动声。
一些模糊的字眼穿过墙壁传进房间内。
贝栗依稀能听到其他人在谈论着河水的事。
‘红色’‘像血一样’‘可怕’几个字,不断被重复着传播。
再穿过墙壁,模糊地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