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是特意涂抹过的,除了那两丸晶亮的眼珠,周身可见的灰。
唇畔却泛着白。
魏玄不动声色的收着她的户贴。
富然紧张的看着他,双眼盯着,试图瞄准时机,从他手上夺回程素素的户贴。
她已经不抱其他幻想,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她连城都出不去,更别妄想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有一番惊人的成就。
人家穿越也好,重生也罢,都能改造一番天地,为何到她这里就这么难呢。
她见他将她的户贴直接塞进后腰处。
富然一怔。
下意识地伸手,从他腰际穿过,试图拿取他置于后腰处的护贴。
众目睽睽之下,她便这样抱着他的腰。
守城将士自是认得当真卫国公,一个个都震惊了,是哪家小娘子胆大包天,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卫国公行不轨之事。
一旁的目光和议论声纷纷而至,富然置若罔闻,她只想要拿到户贴。
必安拦住守城将士。
面无表情的道。
“那是我家夫人。”
守城将士惊了,没想到尽是卫国公夫人,这卫国公夫人是要逃家啊。
如此大的消息,的确是振奋人心。
可谁也不敢妄议卫国公夫妇。
“魏玄,你还给我。”她揪着小脸,伸手一直在摸他的后腰。
魏玄面色微变,下一刻,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富然的反应有点激动,几乎要从他的怀里跳起来。
“别动。”
“你放我下来。”她没动,怕掉下去。
魏玄没理她,叫了必安,必安匆匆赶了过来。
魏玄将富然抱上马车,很快驾车而去。
城门口恢复了正常秩序。
不远处,两道身影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没有出城,转身离去。
富然被塞进马车,车内有魏玄,车外有必安。
她是插翅难飞了。
程素素的户贴还在魏玄身上。
她低头细细想着,这样下去还是不行的,一旦进了卫国公府,莫说是出城了,就是离开卫国公府也是一件艰难的事。
上回她爬出来的狗洞,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连七丫都抱怨过,要出去一趟可难了。
现在七丫一家都被她给牵连了——
她如往常一样,掀开车窗一角,往外看。
以往,她乘坐马车,都会如此,魏玄见过,倒也没说她。
富然瞧着这一处车窗的空间,她可以找好角度跳出去。
人少的地方等于白跳,她需要人多的地方。
马车走了两条街,终于,拐向一条更为热闹的街市。
“爷,走这里更近。”必安道。
魏玄没说什么,便是允他这么做。
富然咬了咬下唇,回头看了魏玄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正盯着她看,那黑幽幽的眼神,颇为吓人。
富然敛下眼睫,不理会他。
这人对自己又不好,理他做什么。
“国公爷这样盯着人看,是想吓死谁吗?”她板着小脸道。
“你想做什么?”魏玄眯了眯眼。
富然猛然抬头有些生气。
“我想做什么?重要吗?我能做什么?我就是个傀儡,木偶,你们提着线,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气,肺都快气炸了。
她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忍着,忍到不需要忍的那天为止。
可现在她知道忍是没有用的。
七丫一家受她所累,被赶出府去,下落不知。
富然的小侄儿被卖去何处,同样不知,富大哥一家其余三人是生是死,她也不知。
她甚至连自己具体活到哪一天,也不确定。
“你们要斗,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斗,背地里拉着一堆无关紧要的人为你们卖命,成为你们脚下的踏板。”
闹市,已经行至一半。
街上有小贩叫卖。
行人颇多。
必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条街不长,不远。
很快就要到头了。
富然只有这一次机会,她要拼一拼。
说着,她突然冲向车窗,小小身躯飞扑向外。
电光火时间,魏玄一手飞快的扣住她的脚,下一刻,她被生生接了进来。
人被他稳稳的禁固在怀里。
跳车的那一刻,富然是怀抱着莫大的决心,因为跳下去,伤的不止是她自己,很有可能,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为了自己的自由,也为了腹中孩子的自由,顾不了那么多。
魏玄面色铁青。
“你在做什么?”
富然脸色惨白。
幸好马车不算快,飞扑出车窗的那一刻,还是挺吓人的。
“寻死。”她咬牙,双目圆瞪。
她被困在他的怀里,他的双手犹如铁条一般钢硬,她动弹不得。
他的力道有些大,勒得她生疼。
“谁准你寻死的。”他声音泛着寒气。
必安也看到了,但没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宜尽早离开。
马车稳稳的驶离闹市。
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但很快平息。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活活不了,我想死还死不了。”富然挣扎不开,索性低头,在他的手腕处咬了一口。
深深的。
他不松手,她就不松口。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魏玄赢了。
富然的牙都生疼,他还是不动声色。
她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手腕处,一个大而深刻的牙印,渗着血,还沾着口水。
“你放开我。”
他不动如山。
“魏玄,你放开我,我疼。”她牙疼,身上疼,肚子也开始发紧,“我肚子疼。”
一提肚子,魏玄立刻松了力道,但没有彻底放开她,是怕她再度去跳窗。
“谁让你不停地折腾,你折腾得起,肚子里的孩子如何折腾得起。”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她扬起脸。
富然是真疼,疼得两眼水汪汪的。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魏玄的心头震了一下。
手下的力道也卸了些。
“没有人要你的命。”他僵硬的道。
“你骗人,你娘要我的命,你也要,长公主要我的命,要我的孩子,我死无所谓,人生来就是为赴死,可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娘,已经够可怜了,还要沦为你们的工具。”
“我不会让孩子成为工具的,大不了我带着孩子一起走。”生是她带来的,死是她带走的,谁也不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