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你怎么来了？”

看到走进来的同僚，亚纶赶紧站起来亲切拥抱。严格的说，他欠赫德一命。如果不是赫德少将及时启动门罗大炮与之默契配合，今天尤利西斯号绝对完了。

“议员的询问让人焦头烂额，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快请坐……嗯，这位是塞蒙总督？”

亚纶认出了跟着赫德进来的科尔瓦纳行星总督塞蒙，这位老好人常常给边境舰队送来节日礼物，通常是来自加尔斯文的美食，亚纶在几次酒会上见过他几次。

“正是。”老头伸出两只手上来握手，做出激动的样子，“星网上已经传开了，您是以撒的英雄。”

亚纶失笑：“打了败仗的英雄吗？”

落座之后，亚纶招呼副官把桌面上的通心粉拿走。不一会儿副官又端上来香槟和白兰地等酒水，还有一个香柏木的方形托盘，里面放着六支雪茄。

费力拿起雪茄刀，亚纶挥挥手将他赶走，自已拿起刀切好雪茄，又用点火器仔细灼烧后，分发给两位客人。

在舰队军官中，抽雪茄是一项传统礼仪。尽管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化合物在船员中很流行，但作为一位传统主义者，亚纶对那些敬而远之。

雪茄甜腻的云雾香气中，三人高谈阔论，两位客人之前已经看过尤利西斯号被突袭的视频资料，但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真是强大的地球表亲！”塞伦总督感到震惊，他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对方一个人就能俘获星联最强大的巡洋舰，这条船上可足足有六千士兵！

“一般来说，表亲都格外强壮。”赫德舰长嘿嘿的笑，他年轻又风趣，人缘极好，“我在科里弗也有一位表兄，他是一个真正的混蛋，每次见面我都忍不住揍那家伙一顿，但每次都是我先趴下。”

“上帝保佑，因为他是我表兄，从来没想过杀了我。”

三人同时举杯，致敬此时正停泊在目视距离内的飞将号，华族展现出的强大武力令他们由衷钦佩。

在以撒人的眼中，昨天和今天发生的军事冲突是一种很正常的交流方式。包括星联议会也没有觉得边境舰队当时的处置有什么问题，挑剔的议员们反而认为亚纶舰长的指挥相当专业。华族舰队展现出强大武力，星联以同样强大的门罗大炮作为回应，双方都认识到继续下去会带来严重损失，这是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先决条件。

和平只存在于势均力敌之间，这是以撒人的和平观。

谈到门罗大炮打出的关键支援，亚纶不放心的问道：“灰球上的人员都安全撤离了吗？”

此时赫德将军和塞伦总督对视一眼，赫德将雪茄靠在烟架上，十指交叉：

“嗯，我们正是来谈这件事。”

亚纶心头一凛，他知道灰球上有一块很小的殖民地，门罗大炮发射的时候会造成严重灾难，因此下令之前他反复要求赫德确保撤出全部人员。

“有人没有来得及撤出来？”亚纶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船员的死伤他可以接受，因为战死是士兵的归宿，他很难接受平民的死伤，特别由他亲手造成。

“啊，亚纶将军，您别紧张。”塞伦总督善于察言观色，他立刻安慰道，“全部四千五百名开拓者早已撤到同步轨道，他们现在非常安全。”

“只是……”塞伦总督为难的绞着双手，声音越来越低，“灰球上还滞留有一些精灵……”

“多少？”亚纶面无表情。

看到塞伦犹犹豫豫，赫德给出答案：“四十多万吧。”

“上帝啊！”亚纶猛然起身，打翻茶几上的酒杯和雪茄，“科尔瓦纳怎么会有那么多精灵！！”

星联法律允许以撒企业雇佣精灵从事简单劳动，但实际上很少有精灵愿意离开加尔斯文，前往未知的星球开拓殖民地。亚纶知道科尔瓦纳有殖民地，但他没去过，他以为会有少量精灵仆人的存在，他绝对想不到四十万这个数字。

“赫德，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亚纶痛苦的捂住额头。

可以理解他的失态，这位正直的舰长刚刚还在沾沾自喜，他认定自已的工作（幽灵特工扩编）将拯救许多精灵，这令他感到自已的生命带着一点崇高的圣性的色彩。

然而转眼间，他被告知，四十多万精灵因为他的一个命令，悄无声息的死在冰冷荒凉的星球上。这让他感到无比荒谬。

塞伦总督被亚纶的暴怒吓坏，唯唯诺诺不敢吱声，赫德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亚纶是一位所谓的“精灵同情者”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下属和上司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指责亚纶阁下，但大家私下里一致认为，亚纶真的是一位怪人。

赫德认为作为好朋友，有必要借着这个机会指出这一点，因此慢条斯理的从地毯上捡起自已的雪茄，用烟嘴沾了沾洒在茶几上的白兰地猛抽一口，这才慢慢说道：

“阁下，开炮的命令是您亲自下的。”

“或者说，我应该眼睁睁看着第一舰队被华族摧毁，只因为还有一些无赖精灵没有撤出来？我们当时的运输船已经装满了，根本塞不下更多人。”

塞伦总督恢复了一点理智，赶紧再一旁附和：“对对！那些精灵都是一群无赖，他们欠了银行好多钱身无分文，是我收留他们，是我给他们食物和衣服！”

亚纶捂着脸颓然坐下，骤然的打击让他难以释怀。塞伦总督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狗屎，他很清楚以撒的银行在其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但他无法责备赫德，当时科尔瓦纳的门罗大炮必须发射，星联不能战败，哪怕他知道上面还有那么多精灵。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亚纶的声音透着懊恼和无奈。

“是这样的。”赫德往前送了送身体，解释起来意，“门罗大炮发射的破坏虽然很强，但精灵的生命力很强，现在时间没过多久，科尔瓦纳应该还有一些幸存者。”

亚纶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

“我和塞伦阁下打算实施一次地面救援行动。但是，”赫德抱歉的摊手，“舰队真的没有专业的救援工具，塞伦阁下原本有一些，但是都毁在地面上了。”

“所以我们打算向将军您申请使用幽灵特工，他们的力气大，也能抵抗恶劣环境，用来救援他们的同胞再好不过。边境舰队只有尤利西斯号有成建制的幽灵特工。”

亚纶顿时意动，只要能救出一批被困的精灵，他的负罪感会减轻很多。

紧接着他又失望叹气：“抱歉，幽灵特工联队损失严重，只剩下几十人……”

马哈列那边还有不少幽灵特工，但路途遥远，救援最关键的是抢时间。

赫德和塞伦总督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料到这一出。四十万精灵劳工花了塞伦总督不少钱，能救出多少就能减少多少的损失。而且赫德还提供了一条生财之道，也需要一定数量的精灵。

现在看来，破产是注定的了，塞伦总督哭丧着脸。

不过此时亚纶阁下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等一下。”他高喊，“也许有人能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