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于12月23日将《修联关于修士体制改革若干重要问题的决定（草案）》提请修联审议，进度比唐雍预想的快了一个月。

不过拿到草案文本之后，唐雍眉头紧皱。他的右手不停转着签字笔，陆远在办公桌对面笔挺的站着。窗外冬日的暖阳洒进来，勾勒出意气风发的轮廓。

老唐叹了口气，把文本搁在桌面上。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动功勋修士那一块。”

改革方案中有取消功勋修士无限待遇的条款，这让唐雍感到非常为难。

“本来悠远镇那边我已经给你协调好了，你硬加上去，不但我会非常被动，整个改革的阻力会非常大。”

“陆远，功勋修士那边先放一放吧。草案拿回去再改一改。”

唐雍把草案文本推过来，陆远没有接。

“唐总，放到什么时候呢？”陆远问。

唐雍老眼一瞪：“我说放一放！”

陆远不为所动：“代议长阁下，改革是自上而下的顶层设计，功勋修士不动的话，其他方面的改革效果大打折扣。”

“比如说，收缴地方修联自营资产。其中很多资产都在悠远镇名下。”陆远举了个例子，“如果不取消功勋修士的特权待遇，青婴这样的垄断集团很可能会把产权寄在某些功勋修士名下，那样改革就没法往下推了。”

唐雍有些恼火，陆远说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远，饭要一口一口吃。”老唐的态度上有点不高兴，“你这份草案就算提交到联席会议，绝对无法通过。修联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老唐指望陆远迅速接班，他还等着回家带孩子呢。怎料陆远这么固执，办公室中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陆远不声不响的走到茶水柜那边，拿起杯子泡了杯茶。在这个过程中，唐雍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陆远把热茶给唐雍捧上时，他还是那张臭脸，不过最后还是接过茶杯。

吹了吹飘在表面的茶叶，唐雍呷了一小口，评价道：

“你泡茶手艺倒是很一般。”

“以前没这雅好。”陆远承认茶艺不佳。

唐雍呵呵笑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

“陆远，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坚持吗？在悠远镇受气了？”

“没有。”陆远否认，“我非常尊敬那些为华族前途命运奋斗过的功勋修士们，没有他们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那给我个理由。”唐雍两手握着茶杯。

“如果硬要说理由，可能是李桃吧。”老陆看向唐雍背后的书架，上面有一本绿色书脊的《城邦政治》非常显眼。

“李桃是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她的性格真烂，整天惹是生非。我跟她刚认识的时候，闹过很多不愉快，她三天两头找我麻烦。”

“但是我从来没恨过她，因为至少有一点。”陆远伸出一根手指，“李桃从未用身份和家世欺负别人，她用天赋和努力赢得真正的尊严。”

“一个任人唯亲、裙带成风、门阀林立，平民永无出头之日的世界，不会是她想看到的世界。”

“我们血税军南征北战，在天虞险死还生的时候，我们流了很多的血。支撑我们的信念，是对家的守望。”

“如果有一天，神州评价一个人，不再看这个人的行为和品德，而是看这个人的出身和师门。那么我们流那么多血是为了什么？李桃和宋辉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代议长阁下。”陆远揉着额头，显得此刻心情并不平静，“你有你的顾虑，我也有我背负的命运。”

这番话令唐雍动容，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并非只为自己活着。同伴牺牲，作为生命的个体重归冥冥，但光荣与梦想永不消逝，归来如同出发。

唐雍拿回草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会召集修士联席大会，并将你的改革方案正式提交大会评议团审议。”

“但我只能保证程序上没有阻碍，如何说服评议团，你得自己想办法，我无能为力。”

“去吧。”唐雍最后建议，“抓紧时间！”

修联代议长一职对神州的日常事务进行管理。但任何涉及到全体修士的重大改革，必须由代议长召集联席大会，交由评审团进行审定，评审团投票通过方能通过实施。

这是修联的权利框架，自成立伊始就是如此运转。

之前对魔渊发动全面战争，唐雍召集过一次联席大会，那次天时地利人和，《决定》全票通过，唐雍借着机会放开了部分守密原则。

但这一次改革，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评审团成员几乎每个人都牵扯其中。若想获得简单多数票，恐怕很难。

联席大会之所以称为“联席”，是因为战玄炼三修的桌子连在一起，坐在一起商讨决定神州方向的重要事务。

联席大会的评审团由战玄炼各一百位修士组成，这些修士或是德高望重，或是功勋彪炳，或是学术精湛，否则怎么可能代表神州全体修士。

好消息是评议团中有不少老朋友。

邵婷、叶清材、黄泓、于方镜等血税军高层都是评审团成员，老陆自己也是。

坏消息是功勋修士也会出席评审团，而且这个群体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席位。

但如果加上他们能有效影响的评审团成员，估计不会少于一百八十个席位，这就是唐雍认为改革方案无法通过的原因。

陆远肯定没法说服功勋修士团体，那么主要工作就放在中立群体方面。离开新都，陆远马不停蹄的赶往无底归墟。

几周前滞留在高岭城的次元碎片被成功封闭并带回神州，沈凝林正贤等人正在着手修复无尽灵能核心。陆远到来之后，沈凝率领无底归墟十八位顶级工程师共同会商，这十八位都是评议团成员。

炼修都是简单直接的人，无底归墟炼修集团开门见山的反对陆远的一揽子改革方案。

原因很简单，无底归墟也有规模庞大的自营产业。

“陆远，我们不是反对你。”沈凝给出解释，“我们的研究，离不开充足的经费支持，但修联能给的预算太少了！”

林正贤老前辈也非常为难的补充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在外面有些产业打底，我们恐怕连造飞船的钱都没有，这个老唐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按照改革草案，修联一把收缴无底归墟的产业，那沈凝等炼修只能指望修联的拨款。钱总是拿在自己手上比较方便。

对此，陆远早有方案，他拿出一张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