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如今讨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比起这些来说,现在僧人想要出家才是难上加难啊。”
慧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明明只是想阪依佛门,却不仅要得到父母的同意,还必须有邻居的作保,这样才能到寺庙学习……怎么这种事情还不能自己做主了呢?”
不仅是开始佛教学习之路充满艰难险阻,因为一般家庭很看重子孙后代的传承,肯定是不会同意出家为僧的,关键还在于学习后你也不一定能合法的出家!
“没想到出家为僧还需要考试,”慧明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光是要去学习加上考试,外加办理度牒,就已经是一大笔可怕的开销花费了!”
“别说是他们了,我们也一样要出这一大笔钱。”
沉默已久的道岳突然开口,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也是需要重新通过考核,并花钱办理度牒才能继续当和尚。
即便他们都是远近闻名的高僧了,也一样无法免俗,一切都必须按照法律法规来办事。
“唉……”
一时之间,佛法大会的现场沉默了下来,充斥着唉声叹气的声音。
是啊,这个时候还有空担心别人么?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过吧!
“原来太子殿下当日所说的不会不给佛教活路的意思,就是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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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叹息之时,道岳却是回忆起那天李祐对他说的话。
其实,在辩法交锋结束之后,道岳已经完全对李祐心悦诚服,
因此李祐也在私底下对他多说了一番话。
“如今佛教在大唐已经泛滥成灾,无论是否真的信佛之人,都想参一脚获取便利,以此来不劳而获,此等乱象难道大师也视而不见吗?”
道岳当时闻言默然,同样是心下惭愧,他作为真正的有德高僧,也是知晓这等佛门乱象并深以为耻的。
只不过,道岳纵然看不惯,但凭他一己之力,在佛教这种松散的臃肿组织中也改变不了什么。
“阿弥陀佛……任何事物有光就有暗,即便是官府,那也是有其黑暗之处的,我佛门一样是无可避免。”
想了许久,道岳只能低沉的这样对李祐说道。
说实话,他虽然有一半赞同李祐该严厉整治这等乱象,甚至还怀有期待,因为他无能为力之事李祐却是有力量能够做到……可即便如此,道岳也还是不得不为了佛教而抗争李祐。
原因无他,李祐先前的一系列行径,实在是太像要将佛教赶尽杀绝了!
“大师此言未免有点赖皮了……”
李祐却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
“大师,你说佛祖如果心怀慈悲的话,是不是希望天下苍生过得越来越好?”
道岳想了想,说道:“是的,我佛慈悲,自然如此。”
“那么大师凭良心来讲,可以让天下越来越好的人,是佛教吗?还是真正和百姓民生息息相关的朝廷官府?”
道岳怔了怔,心想这是私下里的第二轮机锋辨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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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了一番后,道岳开口道:“佛门能够教人向善,也……”
然而,他说到一半就住口了,因为面对着李祐此刻那一言不发的真诚目光,道岳忽然感觉自己哽住了,没有办法再继续把这种话说下去。
良久之后,道岳才叹气一声道:“若是朝廷官府贤良清明的话……那当然是朝廷官府。”
李祐点点头,道:“那么,如今无论是父皇,还是朝廷的所作所为,孤相信都没人可以昧着良心说昏庸吧?”
道岳默然无语,因为这的确是事实,光是这有史以来损失最小死亡人数最少的大饥荒,就是历朝历代都从未做到过的天大功德!
见道岳默认了,李祐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时候问题来了——如果朝廷官府确实还不错的话,那到底还有什么因素制约着天下苍生没法继续变得越来越好呢?”
没等道岳回答,李祐就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全是斩钉截铁之意。
“毫无疑问,就是过去的佛教!”
道岳忍不住道:“殿下此言何等强词夺理?莫非要将一切过错都甩给佛教么?”
李祐摇了摇头,说道:“孤的意思是说……佛教过去侵占了大量的人口与大量的田地,却完全不纳税,甚至僧尼和尚本人也根本不事生产,这是不是极大的资源浪费?”
“而只有国家强大起来,天下苍生才能跟着越来越好,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那你说有佛教侵占了这些资
源的话,是不是等同于变相占有并削弱了大唐的国力?”
道岳听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从这个角度来解读佛教的恶行!
李祐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孤举个例子,国家发展的根本在于土地和人口,那么佛教的行为,就相当于将本来有十成的大唐国力,硬生生逼得只能使用其中的五成了!”
“可如果一个国家,连国内的资源都无法自如充分的调动起来,那又谈何强盛呢?”
李祐的这句话语,成为道岳回忆之中的最后一幕,因为完全理解了李祐所说的意思之后,道岳陷入到了极大的震撼之中。
如此说来的话,那过去泛滥成灾的佛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恶”!
这也是为何方才在众人纷纷发表对李祐新政的不满之时,道岳却一言不发的原因,因为他也开始觉得——
“佛教……或许真的应该如此治理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