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的心在翻腾,怒吼,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同厉鬼,完全失去了往日颜色的碧如歌,再看到那一头常常垂到地上的长发里参杂着的斑白,漪房的心里,只有痛恨。她只觉得,面前这个人,还不够凄惨,她想要做更多的事情,来让这个她此生最恨的女人尝遍世间百种千种的痛楚,才能稍微纾解掉她心头凝固的一点点的怨憎。
她没有时间再去想碧如歌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她整个脑海,都被一种名叫做恨的情绪充斥占据了。
以前,她总是还在脑海中想象着这样的恨,想象着见到了碧如歌会如何,可等真的见到了,她就只觉得,不知道该先用什么手段折磨这个女人才好。
漪房情不自禁的就想走近一点,走的更近一点,碧如歌在等着她又如何,那双眼充斥着怨恨又如何,此时的她无所畏惧,碧如歌是鱼肉,她却是真正的刀俎!
然而,夏桀一把拉住了漪房,他压住漪房反抗的双手,让漪房安静下来,抱着她在怀里,轻声劝哄道:“漪房,漪房,我知道你恨她,我也恨她,想怎么做都由得你,只是,你不能靠她太近,虽然慕容艺查过她的身子,我还是不能让你冒险,你要做什么,让奴才动手就好,你答应我。”
漪房在夏桀怀里扭动了几下,她的眼睛,一直都盯着碧如歌的方向,终于,她挣扎的无力了,在夏桀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夏桀紧紧的拥着她,任她哭着,不去劝慰,他知道此时,任何的权威都是毫无作用的,这场哭泣,漪房压抑的太久太久,等到真正见到这个恨之入骨的人,那些喷涌而来的情绪,不仅仅是漪房,就连他,也有一种痛哭的欲望。
碧如歌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就当做是夫君依靠的男子温柔无限的拥着她毕生怨恨的女子,心中嫉妒排山倒海而来。她努力的想要动一动,哪怕是发生一些响动,来吸引他们的注意都好。只要他们不要如此亲昵刺眼的拥抱在一起,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面前这个看上去世间最温柔的男子夏桀,在这个贱人进来之前,不仅让人搜遍了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让她赤着身子现于人前,给予她无尽的屈辱,而且,还毫不犹豫的下令折断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她此时的每一节骨肉,都是碎裂的,再也没有复原的希望。
她只能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即使恨得发狂,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和华云清的计谋,失败了!
不管夏桀是如何看出来的,但夏桀将她从西九所悄无声息的转到了这里,她就已经能够看出来,自己失败了。
可她恨,恨得心肺都缩在了一起!
她努力的动着牙关,直到声声的咬下自己一小截舌头,满嘴血流如注,她才能让自己的痛觉抵消掉慕容艺给她下的那部分麻药的效用,含含混混的喊出一句话。
“窦漪房!”
这一声,声嘶力竭,如同枯枝倾轧,老妪一般的干哑,可碧如歌此时没有心情去注意那些,她只知道她纵使杀不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也要在临死前奚落这个女人一顿,总之,她绝不愿意这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带着一丝一毫的幸福神采!
碧如歌喊的这一声,果然让漪房从夏桀怀中抬起了头。
当漪房看到碧如歌嘴角边还在滴滴答答留着的鲜血时,先是一惊,继而就绽放开了一个笑意,她依靠在夏桀的怀中,目光无比明亮,带着得意和满足,嘲讽的开口。
“碧家的郡主,廉王的正妃,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碧如歌冷笑一声,她断了一截舌头,说起来有些含混不清,可是她力图让自己的每个字都带上一种诅咒的力量。
“那又如何,纵使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至少我也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我的孩子,不像你,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又一个从你肚子里血肉模糊的掉下来。”
碧如歌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了漪房心灵深处最不能碰触的伤痛,她面色一变,眼睛里已经染上了凶厉的血色!
夏桀眉梢一凝,刚要开口,碧如歌又冷冷道:“而且,我孩子的父亲,至少不会像你孩子的父皇一般,亲手喂下他的娘亲喝了红花汤,断送自己骨肉的性命!”
夏桀搂在漪房腰间的手骤然一紧,他愤怒的想要立刻掐死碧如歌,但碧如歌说的话同样击中了他的软肋。那碗红花汤,不仅是漪房心中的痛,也是他无法忘记的痛楚。
他永远都记得,在灌下漪房那碗汤药时,那种心痛如绞,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喂漪房喝了药水,然后抱着漪房,眼睁睁看着漪房身下流出的血水,将他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染得血红,那样的感觉,无异于天翻地覆,从他心口生生的剜了一块肉下去。可那个时候的他,别无选择。
正是这样的痛楚太过记忆深刻,所以即使是面对着最痛恨的碧如歌,当初同样有份下手伤害了漪房的碧如歌,夏桀也觉得这样的斥责,无法反驳。
他觉得自己浑身有些脱力,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扣住漪房的腰肢,他好怕,漪房会突然间如同一阵风,消失在他的面前。
碧如歌见到夏桀僵立当场,心中万分得意,大笑了两声,纵使全身上下疼痛难忍,她依旧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怎么,漪妃娘娘和皇上都说不出话来了,都被我说中了。”
“你说中了什么!”
漪房猛的抬头看向碧如歌,目中带着一抹坚毅的清亮,她挺直了背脊,绝美的面容上写满华贵的讥讽。
“你说中了,是说中了你碧家世世代代的自欺欺人,自以为能够君王独宠,其实却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言这件事,还是说中了,你碧如歌纵使机关算尽,没想到手中的屏障其实是一张废纸这件事,还是说中了,你野心勃勃,努力多年,最后也不过落得个如此下场这件事,还是说中了你几时生下孩子,也不过是给我这个仇人药人这件事,亦或是说中了你碧家即将日薄西山,马上就会被满门抄斩,无人能够逃脱,碧家所有的血脉将从世间断绝这件事!”
漪房看着碧如歌的脸色越见苍白,满眼愤怒胸口不断起伏的样子,微微一笑,怡然道:“还是,你早就已经猜到了,你将会这样不死不活的躺在我的面前,等待着我的处置。”
“窦漪房!”
碧如歌被漪房一番话气的几欲昏厥,可是她看着眼前明亮逼人的女子,那样的倾国倾城,看到旁边那个高大英挺的君王,用温柔宠溺的目光笑看着她此生最恨的女子,她忽然间就觉得疲惫不堪起来。
直到破烂的窗口处涌入一阵微风,晃动了烛火,也晃动了她鬓边的一束发丝,她惶惶的看着自己那本该是乌青的黑发已是斑白,她的心,终于彻底的狂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