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果然是对这个儿子爱到了极致,竟然在皇宫背后的皇家山脉渊谷中为他修建了这么一处地方。这个山谷在皇城背后的望龙山中,大隐隐于市,想必无人会想到她竟然没有被人带出城,或者在京城的隐蔽之所藏秘,却被带到了这里。
三天了,她被带到这里已是三天,夏珏对她并不为难,好吃好喝,但是看管甚严,她知道自己此刻看似是自由的坐在院中,实则因她无力攀登悬崖出谷,再者周围暗处只怕是有十来个高手监视,她,其实没有半分自己逃出去的可能,只能等人来!
但她又如何能等,又怎等的起啊!
情势危急,夏珏用她要挟夏桀,加上她在窦家被抓走,窦家和哥哥的情势必然危急,夏桀会不会一怒之下做些什么,那些朝廷大臣又会趁机掀起什么样的风浪,若是夏桀真的为要挟的狠了,怕了,强行将还在寿国公府等的宝图收上来,引起变动,岂不是正好中了夏珏的计,让他渔翁得利!
所以她必然要趁早离开这里,不能坐等,不能自逃,就只能想法子送消息出去了!
只是谈何容易,她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身边毫无助力,况且这些人应该都是夏珏多年精心栽培的心腹,要收买他们,半点可能都没有。
漪房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她知道,不管如何,至少夏珏还不回杀她,但若是她先漏了怯,只怕夏珏所求的,就会急剧增多!
脑海中,心思转换如电,漪房看似悠闲的神情,实则心里起伏巨大。
“怎么,咱们的漪妃娘娘是在想念皇上了?”
说不出的慵懒语调,带着丝丝邪气和冰寒,漪房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望向说话的夏珏。
“我是在想他,那又如何?”漪房冷言回答了夏珏的一番话,在看着夏珏时,却始终掩饰不住心里一阵阵怪异的感觉。
第一次看到夏珏,她只觉得,这个男人过分的年轻,过分的妖异,和夏桀过分的相像。但此刻,她有了另外一种感觉,因为,她总觉得,夏珏不止和夏桀长的相像,和另外一个人的五官轮廓,似乎也隐隐可以重叠起来。
而那个人,她起初以为,是夏云深,可惜,随着她看见夏珏的次数越多,她越清楚的感觉到,夏云深和夏桀虽然与夏珏有相同的血脉相承,但夏珏和他们两人的相似度,还比不上她模糊中的某人。
只是在这种危急的关头,虽然漪房察觉出这事情有异,她也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想太多。
面对漪房有些挑衅般的话语,夏珏只是一笑,他嗖的一声,几乎鬼魅一般,就飘到了漪房的面前,伸出手,钳住了漪房的下巴。
对上漪房墨玉琉璃一般的明亮双眸,即使含着怒气,也有掩不住的风韵娇俏,夏珏心里一滞,一个深藏在记忆之中的容颜缓缓浮上来,心口猛然锁紧。原本邪气肆意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漪房被夏珏制住,心中万般不愿,也不敢贸然反抗,只是她眼睁睁看着夏珏从开始的玩笑轻鄙变得杀机勃勃,心脏处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仿佛天与地都凝固,长久之后,夏珏冷哼一声,将漪房松开,又恢复了开始的阴沉的样子,和漪房也微微隔开了一段距离。漪房提起的心,略微放了下来,但对于夏珏的谨慎戒备,更加重了几分。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喜怒不定了,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地癫狂,她敢肯定,她刚才从他眼中看到的绝对是充满了爱意和恨意的杀气。什么样的人,会爱到极致,然后用杀意来表现爱情!
她不知道刚才夏珏到底是透过她在看着谁,她也没兴趣知道,她只知道,若是再不想办法逃离这个男人的手掌心,只怕下一次,夏珏发起疯了,她有再大的利用价值也会没用的!目前她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纵使她顶着一个美貌冠天下之名,夏珏似乎对她毫不感兴趣,否则,可真是麻烦了。
“你想跑?”
漪房对于夏珏看出她的打算毫不意外,讽笑道:“身为一个囚犯,想跑难道不是应该的?”
夏珏听见这个回答,哈哈大笑了两声,极为感兴趣的顶着漪房,他的双目中有灼灼的光,似是妖月隐现。
“好,好,我那当了皇上的弟弟,的确是有眼光,宠幸的女人,也不算那些蠢货!”
听见这话,漪房就知道,夏珏似乎极其自负,而且,每每提起夏桀的时候,他并不像夏桀一般,总是不愿意提及二人的关系,隐晦不已,与夏桀相反的,夏珏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表现的欲望,每每提到夏桀,明明是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但夏珏总是爱用一种炫耀的语调来说出弟弟两个字,就好像是在告诉世人,告诉自己,他是当今皇上的哥哥,这个身份毋庸置疑。又或者,夏珏稀罕的不是夏桀哥哥这个身份,他在乎的,是一份皇室的认可,他要证明的,是他自己尊贵的皇家血脉。
漪房想到这里,看向夏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怜悯。
这个男人,半生漂泊,一生不幸。
夏云深出身就注定了要走上一条艰难的路,不死不休,即使不想争也要争。她曾经同情过,但夏珏比夏云深更可怜许多,明明是身在皇家,是先皇最宠爱最在乎的儿子,是先皇和所爱之人的血肉凝结而成。但可惜,先皇爱错了人,他的身份,也随着尴尬莫名,是皇长子,当时也近乎是人人知道,但写入皇家玉牒时偷偷摸摸,后来又被废除。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聚也要偷偷摸摸,身为皇长子,却必须从小就被送出宫外,剥夺继承皇位的权利,因为他的受宠,也让兄弟嫉妒鄙夷,天下容不下他,家人容不下他,难怪,他会养成这样一幅古怪的脾性,一看就是个阴寒的角色,说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有着这样的经历,他做出侮辱太后的事情,也实在正常。
只是,这件事,说要怪先皇和凤舞长公主,似乎也不能。血脉禁忌到底是什么,是人为的道德规范,是人们自己制定的约束礼教,然而,那是一种理智之下能够控制的行为,一旦感情战胜了理智,那么一切束缚都是毫无意义的。
何况,先皇曾经控制过,却是被太皇太后一手毁灭掉了,若不是有了那一次的失误,恐怕先皇宁肯将凤舞长公主远嫁,也不会做出后来的那些事情。所以归根结底,太皇太后才是罪魁祸首,但太皇太后已死,活人拿死人没有办法。
漪房正兀自感慨,忽然想到活人拿死人没有办法,但活人却可以报复活人啊!
夏珏之所以这样恨着夏桀,恨着皇家,恨着一切,因为他没有办法抒发心中的怨气,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报复的目标,太皇太后是死了,但碧家还在!
此时夏珏和碧家合作,是为了江山,但之后,两方肯定是要撕破脸面的,若是能够在此时就在夏珏心中埋下一根刺,让他转而先对付碧家,那夏桀的压力不就是大大减小了,最不济,也可以削弱他们之间的同盟,要知道,人心若是有了波动,往往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