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若是将来果真有了变故,她赌了这一次,也一生不悔!
漪房这样想着,就蹭的从椅上站起来,守在门边的宫婢们见了漪房的动作,都迎上来。
“回宫。”
漪房只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在即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她转身望了望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她的娘亲。
漪房眼底一阵酸涩,娘亲,女儿信他不疑,您别怪我。
她强硬的捏过了头,眼角残羽的水光被院角处的一阵微风吹散,凝结封冻。
而院中的慕容艺,一直负手,望着漪房的身影,看着她湿润的眼眸,瞳孔一缩,负在身后的手,捏紧又松开,终究无言,默默的跟在了漪房的身后,护送她回宫。
正是夜晚的时候,大夏京城业已实行宵禁,一列车队在京中道路上疾驰,穿过安静的街道,直直往皇宫而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明黄的流苏垂在马车两翼,在夜色中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轮值巡防京中的禁军,在见到马车之后,几次来到马车身边,试图询问,看见慕容艺一脸冰冷,都识趣推开,马车,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中,没有发生任何窦祖年等人担忧预想到的状况。
事实上,漪房也不以为,会有人在此刻刺杀她!
若是初始夏桀和窦祖年都以为这是一种示威,一种变相的计谋要对她下手,那么,等到窦老太君中毒,她几乎已是可以预见,这非是一个简单的算计,这份谋划,至了此时,已是变了味。
“皇上可曾安寝?”
回到龙阳宫的时候,漪房被翠儿伺候着解了披风,等不到翠儿的主动回话,就主动开了口询问。
翠儿不敢耽搁,她知道,能够让面前这位主子,在荣国夫人去世之后,还连夜回宫的事情,定然不会小。
“回娘娘的话,皇上还在前头批阅今日的奏折呢。”
漪房闻言,也不忙着卸下一身的钗环,急急的就转了个身,流云长发如水缎一般泄在腰侧,晃得人眼睛生痛。她急急走了几步,一面道:“我去前头找皇上。”
刚踏出两步,想到夏桀这几日在批阅奏折时,都会召见一些大臣心腹,又犹豫下来。
这件事情太过隐秘,太过重要,万一去前头,让有些人看出端倪,哪怕是一星半点,也是大大的不妙。
她就犹豫了一下,秀气的眉间拧起来,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走了两圈,她抬手道:“去,请皇上过来,若是那边还有朝臣在,就说,就说……”忖度了一下借口,漪房神情一凛道:“就说是本宫悲伤过度,身子不爽。”
翠儿略微有些犹豫,朝中多少人说娘娘是妖姬祸国,荣国夫人新丧的消息,又早已传遍了朝野,娘娘初始坚持要在窦家守灵,不要说娘娘是嫁入皇家的女子,就算娘娘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也没有在娘家再守灵的道理,可皇上准了,娘娘也留在了窦家,如今娘娘漏夜回宫,还要去前头请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过来。传出去,就是一桩把柄。
娘娘却还说,要是有朝臣在,就说是因她身子不爽才让皇上过来,这……
翠儿本想开口劝询,但见到漪房一脸的凝重,看她面上掩不住的疲惫,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急忙出去了。
翠儿到前头的时候,果然还有两个吏部的大臣在那里,漪房不回宫,夏桀也不着急回去歇息,今日多有诡谲的事情,让夏桀觉得,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逐渐逼近。
若是以往,他不会如此恐惧害怕,可现在,可此刻,他不得不担忧。
胜者王侯败者寇,但他现在有漪房要照顾,有心爱的人要保护,断断不能冒险。
吏部是朝廷掌控官员的地方,他绝不能有失。
没想到,在召见吏部官员的时候,漪房却回来了。
听到翠儿禀告漪房身子不爽的时候,夏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以为漪房被花飘零去世的消息,伤了心,损了神,眼角余光在看到旁边的两个朝臣面露不屑时,他心中有火,但此二人不是他的心腹,朝中对于漪房的言论,早已甚嚣尘上,他不愿在此时过多的为漪房树敌,动摇臣心,就强行的将那股怒火压了下去,又等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二位爱卿今晚就在外城朝房中歇息,明日再回府中好好休整。”
两位大臣谢了恩,退出去,夏桀就霍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脚下如飞,神情急切。
“娘娘如何了。”
夏桀说话的时候,别了头,差点贴上随在身边的翠儿脸上,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透着股低沉的暗哑,在夜风寒露中,别有一种魅惑的味道。
即使翠儿心静,也忍不住脸上一红,压住内心里不该有的躁动,翠儿才道:“皇上勿忧,娘娘无事,奴婢看娘娘神情尚好,兴许,是有别的事情要禀告皇上也不一定。”
夏桀脚下的步子未加停顿,对于翠儿的话,他不置可否,不过就是奴才惯常的宽慰而已。漪房的心性,和花飘零的母女之情,他再了解不过。
若不是让漪房留在窦家守灵,和他亲往窦家探视漪房,二者之间只能选其一,否则会引来朝野议论的话,他绝不会留漪房一个人在窦家面对这样一种痛苦折磨的时刻。
何况,漪房选在这个时侯回宫,怎不让他心急如焚,漪房是不是承受不了那般打击,所以才回宫,又或是在窦家触景生情太甚,这些,都让他的心绞在一处,快活生生的穿裂了。
夏桀心中有事,脚下极快,等到了寝殿门口的时候,他一眼望见那爱如骨髓的女子,就忍不住更加快了几分,冲上前,一把将漪房拥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