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接近,终不过镜花水月,他的一生,难得有一个能够看在眼中,放在心中的女子,却始终隔着一步,老天对他,果然是足够慷慨,赋予了他最尊贵,尊贵到超过任何人的血统,可这个血统却是世间最致命的诅咒,让他一生飘零,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什么也得不到!
眼底骤然滑过一丝阴狠,慕容艺紧了紧衣袍下的拳头,心头气血翻滚,他强行压下体内真气的躁动,尽量舒缓语气道:“娘娘不用担心,伤害娘娘的人,不会再出现在娘娘的面前,微臣既然答应保护娘娘,就必定会竭尽全力。”
漪房能够听出来慕容艺话里的真挚,这样一个男人,是不屑说谎的,但她同时也更加好奇了,白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知道李才人和李家的一些事情,只怕也有限,现在看来,慕容艺和夏桀明显是站在一起的,至少暂时是如此。那么,他带走白芷,必然不会损害夏桀的利益,否则,夏桀也不会去默许。
可白芷到底有什么用?她能肯定白芷知道的不多,但夏桀放纵她来找慕容艺问一个缘由,不去阻止,慕容艺却又不肯说给她一个真正的理由,这样看起来,这两个人,是真的隐瞒了什么才对。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秘密可能和自己有关的时候,漪房也不能例外,所以,看出了慕容艺有些松动,漪房心中一动,知道慕容艺或者是受窦祖年所托,或者是真的看在幼年的情分上,对她不能狠心,所以,她用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盈盈剪瞳中,云雾深深,藏着深不见底的落寞和担忧,漪房望着慕容艺,语气凄凄道:“慕容大人,您真的不能告诉我真相吗?”
娇软中带着无助的语调,刹那间击中了慕容艺甚至比夏桀还要冷硬许多的心,慕容艺是天生的孤独者,而夏桀是在皇宫中磨砺出的狠辣,可即便是慕容艺这样厌弃世间一切的男子,也对这样无依无助的漪房无从拒绝。
他抬眸,无视宫廷中繁琐的礼节,直接看向那双眼,哪怕明知里面可能会有七分虚假,他也无能再维持先前的坚定。但是他要走白芷的原因,告诉她,只是让她徒增烦忧,备受伤害而已,所以,他是真的不能告诉她。
可不说,只怕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吧。
慕容艺就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最终选择了透露一半的真实。
“娘娘,微臣出身慕容世家,家中不仅习武,而且擅于用毒,那名宫女,是至阴脉象,乃是绝好的药鼎。”
“药鼎?”
漪房今日连续被慕容艺说出的话震惊住,一如她没有想到开始慕容艺果断的拒绝那样,她同样没想到慕容艺要走白芷的原因,居然是要她当药鼎,那不就是要去做试毒之人!
漪房知道,自己恨白芷,恨李才人,只因她们让她差点失去了腹中的骨肉,可漪房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在她的意识里,保留着最纯真的一个地方,那就是人命珍贵。如果非要到取人命的地步,也不过就是人死恨消。
像夏桀那样,为了让李才人得到惩处,送去做奴隶,她已然觉得是生不如死的惩治了,可那是夏桀对她的爱才衍生出的怒,她不能去阻止,以免伤了夏桀的心,但慕容艺说要将白芷做药鼎,就简直让她有些不忍耳闻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要去做药人,试遍世间毒药,那不是生不如死,那会让让恨不能从未在这个世间活过!
慕容艺为何要如此做,真的就仅仅是因为白芷的体质适合,可哪有那么取巧,刚出了胭脂宫的事情,慕容艺就发现白芷的体质适合做他的药人。
这样的巧合,让漪房不得不抬眸看着慕容艺那双淡定无波的眼,想从里面找出一点伪装的痕迹。
可漪房失望了,慕容艺至始至终只是无遮无掩的面对她的探究,相反,对视许久之后,反而是漪房为了自己的多心而感到惭愧。
是她多想了才对,早就认定了像慕容艺这样的男子,不可能对一个女子如此容易动情,是以,慕容艺要走白芷,或许真是因为白芷的体质,不是想为她报仇。
漪房这样想着,虽对于白芷的事情还有更多的疑问,但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终究选择了放下,只是对于传说中的药人还是存在着一种天然的反感,是以漪房抿了抿唇,露出一丝笑容道:“慕容大人,本宫有一言,不知道慕容大人可能听听。”
漪房商量的口吻让慕容艺蹙了蹙眉,“娘娘请说。”
漪房在心中忖度了一下字句,才试探道:“本宫以为,以人试药终是有伤天和,慕容大人若是有心于毒药一道,不妨用一些其他的东西,例如猛兽一类,不过,若是能用死物,当然最好。”
看到慕容艺明显怔愣的神情,漪房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又在后面加了句话道:“本宫并无它意,只是慕容大人今后还要娶妻生子,若是您用药人的消息传出去,只怕……”
漪房的话未说完,慕容艺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冰冻的眼底,就慢慢涌现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她是在关心他,可这样的关心,就跟那把利剑在他心口上反反复复的戳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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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生子,呵,若是能娶妻生子,他当年又何必……甚至于慕容家,也不会在揭开他身上背负的那个秘密之后,远遁塞外,至今仍不许族人轻易踏入大夏国土一步!
至于人言可畏,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人言可畏,他面上是慕容世家风流不羁的少主,其实不过就是个怪物而已!
她的祝福和关怀,他受不起,永远也受不起!
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压在心头的恨意刹那间迸发出来,慕容艺的脸色瞬间冷如寒冰,他攥紧了拳头,几乎是讥讽的看着漪房,冷冷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的事情,娘娘还是别过问了。”
这样生硬的口吻明显带着怨愤,让漪房一时之间不明所以,在她的意识里,慕容艺纵使从来不如表面上那般淡雅如风,但他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更遑论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
不知道是幼年的记忆在起作用,还是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拒绝,漪房持续了好几日的愉悦心情都被冰冻起来,她刚才,或者是有为白芷求情的意思,但她也是真的关心慕容艺。
慕容艺是幼年漪房心中最美丽的记忆,是将她从悬崖底下救上来的人,是现在依旧守护在她身边的男子,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都好,她对他,都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她想要他得到幸福,难道这也是错!
好意被错待,漪房眼神也逐渐冰凉下去,唇角抿起,淡淡道:“既如此,本宫就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