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桀望着怀中哭泣的漪房,他的眼神始终一片柔和,他不是一个傻子,他是征战天下,掌控乾坤的君王,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漪房刚才眼神里那些愧疚,他也早就察觉,漪房必然没有在他面前完全的展现自己。
可那又如何,即使有隐瞒,即使漪房曾经瞒着他做过什么,在这个深宫里,也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若漪房不过就是一个蠢笨的女子,空有美色而无才智,那他也不会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更没有可能爱上她。何况,他隐瞒着漪房的,远比漪房瞒着他的要多得多,要更伤人。
现在的他,根本不会去计较漪房对自己的欺骗,他只是惟愿,漪房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情,那些过往的事情,还未对漪房和他们的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只要漪房愿意继续爱他,他已于愿足矣。何况,连一个宫婢的性命都看的如此之重的漪房,又能做出什么样伤人的大事呢,傻漪房啊……
温柔的看着怀中抽噎到疲惫而眠的女子,夏桀伸手,挑起她一缕发丝,放到鼻尖,阵阵独有的幽香传来,他轻轻一叹,小心翼翼的摸着漪房的脸,他的漪房,他的珍宝啊。
回到龙阳宫之后,夏桀把漪房小心的放在床上,没有叫醒她,只是诏了御医前来诊脉,听到御医确定漪房和腹中骨肉都无事之后,夏桀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从在胭脂宫听到漪房有身孕就开始提起来的心,终于又慢慢的放了下去。
叫了御医在外面等候,夏桀看了看漪房沉沉的睡颜,小心的为她盖好薄被,才走了出去,看到等候在正殿之中的御医时,夏桀的神情隐隐藏着一丝阴郁。
御医的心,在看到夏桀开始变幻脸色的一刹那,已然高高悬挂在半空中,他不明白,皇上为何这么一会儿就变了颜色,明明,刚才给漪妃娘娘诊脉,是没有任何差池的。
御医拿不定夏桀的态度,不敢说话,只能等在原地,候着夏桀先行说话。
龙阳宫的正殿此时已经烧着了地龙,殿中不比外间的凉风瑟瑟,甚至有些暖热,御医看到夏桀的眼神,又在龙阳宫忐忑不安的站了许久,只觉得整个人冰里火里来来回回的走,冷汗将衣服全都湿透了。
夏桀眼神幽冷,看着御医,良久之后,薄唇里才淡淡吐出了一句话。
“娘娘腹中骨肉当真无事?”
御医不敢随意开口,又想了想诊脉时的脉象,才道:“请皇上放心,娘娘腹中龙种,已然稳住,不会有事。”
夏桀收回停驻在御医身上的视线,嗯了一声,端起旁边的热茶,抿了一口,就在御医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夏桀忽然又冷冷道:“这是朕的血脉。”
御医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他不敢答话,只能暗自想道,当然是皇上的血脉了,宫中早有生产过得妃嫔,哪一个,又不是皇上您的血脉。
“这是漪妃为朕孕育的血脉。”
夏桀后面加上的这一句话让御医从困惑中解脱出来,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皇上这是在说,这个孩子,不同于以往的孩子,不同于那些无缘无故流产掉的孩子,这个孩子,比其他的龙种更加尊贵,因为,这个孩子,是漪妃孕育为皇上孕育的骨肉,是以,这个孩子,绝对不像李才人那个流产掉的孩子一样,如果出了事,他们太医院,就会触怒龙颜,而不是再轻轻放掉。
弄清了天子之意,御医就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宫中规矩,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相辅相成,可现在看来,在孩子未生下来之前,还是母以子贵啊。
漪妃得了盛宠,甚至被皇上安置在龙阳宫中养胎,所以这个孩子自然万分金贵,不能有半点差错,而李才人的那个孩子,只因母亲已然失宠,就算是没有了,也不能皇上皱一皱眉头。
御医暗自感慨了一番,急忙知情识趣的道:“请皇上放心,臣等必定尽心竭力,保漪妃娘娘平安将龙种产下。”
夏桀眼波一动,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道:“以漪妃如今的身子,可宜挪动?”
御医本想回道并无大碍,可脑中灵光一闪,再感到那股投注在身上的酷寒之意,陡然间明白了天子这样问话,不过是想借着他的口名正言顺的将漪妃留下来,以此堵住那些大臣的嘴,急忙道:“漪妃娘娘动了胎气,最好这一月内还是不要挪动的好……”
看到夏桀似是对一月期限并不满意,御医暗暗叫苦,只能又道:“以微臣之见,天时渐寒,漪妃娘娘本就身体虚寒,为皇家血脉计,娘娘还是留在有地龙的宫中较好。”
皇宫之中,如今就只有龙阳宫和藏漪宫暖阁烧起了地龙,御医如此说法,分明就是暗示应该将漪房留在龙阳宫中,夏桀见他体察到自己的心意,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也不再挂着沉郁之色,只是,夏桀还有一句话,必然要交待。
“以漪妃现在的状况,可还能善尽照顾太子妃之责?”
这一次,御医张了张嘴,脸上已是青白之色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