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夏桀的多疑可以为她去除掉很多强劲的对手,那些妃嫔们以及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手,一直不遗余力的想尽千方百计来除去她,就是因为那些人知道她对夏桀的影响力,可计划再完美,也不是什么破绽都没有,只要夏桀一日多疑,她就可以一日让这种多疑为她除去对手。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着看戏,保护好自己就好。
可多疑固然没错,但夏桀对她的多疑,有时候也是一种深重的危机,走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做过任何事情,只是利用别人的每一步棋子,来反败为胜,因为她巧妙地掌控了夏桀的高傲和自信,所以她还未尝败绩,可事情只要发生了都会留下痕迹的!这是她现在最大的担心!
如果有一日,有一个人能够懂得那个假山倒影的原理,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比她更加知悉先机,了解夏桀,那么她所有的优势都将不复存在,只要揭破了一个秘密,后面的秘密即使不为夏桀所知,她在夏桀心中营造的一切都会成为自高处跌落的琉璃,化为齑粉。
人的心,一旦有了真正的疑虑,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会成为你掩饰的虚伪。珍妃,不就是如此失势的吗,曾经那样的信任,在龙阳宫一次的失算,就在夏桀心中一落千丈。
何况,她现在在夏桀心中的信任还比不过珍妃,夏桀爱她,却不代表就会信她,人们总以为信任和爱必然是会联系在一起,其实,越爱就会要求的越多,就越不容易信任,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污迹,都会被放大为遮天的黑幕。所以,她在兰汤阁中挣扎,她在百花宴上救驾,夏桀对她的信任,依旧还是不够啊!
那么,她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她要一步步的更加剖析开她的真面目,她要让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光幕之下,她不遮掩自己和兄长的通信,她明目张胆的查探惊马的事情,哪怕是在夏桀已经处置此事之后,她依旧不放手!
她就是要让夏桀知道她在做的,她要夏桀看到她只是在自保,她要让这种印象深入到夏桀的骨髓里面,那么,今后再有人说她是贪图权柄,哪怕把万千证据摆在夏桀的面前,先入为主的夏桀,也不会在相信了,这就是先机!
她从来相信,半遮半掩,半真半假,才是最让人身在此山,不观全局的箴言!
所以,夏桀最好知道她的愤怒,知道她的失望,没有爱,何生失望和怨恨,夏桀知道了她的失望,就会想到她以往的淡然,看到她此刻的决绝,就会认为她对他亦是有情。夏桀会更加愧疚于对她的保护不够,而不会去责备她无能为力之下的自保。
一个天子,保护不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却要自己的女人殚精竭虑的自保,甚至对他失望,这样的愧疚化成愤怒,夏桀会发作到谁的身上呢?
漪房这样想着,不禁卷起耳畔的一束青丝,流光潋滟的笑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计谋,还是只能在他爱上自己之后才能用,以前,是断断不能的,每一个方法,都有它固定展现功效的时机!
其实若没有那场惊马落崖,她不会这么快就让夏桀从自我的困扰束缚中挣脱出来,夏桀至少还要盘旋许久,才能不再纠缠于他有了挂念这一个弱点!说起来,那些人还是帮了她一把,只是不知,当最后的时候,若是那些人知道是她们帮她窦漪房走了每一步绝妙的好棋,她们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颜色!
漪房打定主意,在云山寺以静制动,但宫中,早已经乱成一团。
先有丽昭仪在宫中莫名的夜闯冷宫,然后在卯时被人发现躺在冷宫外的草堆上,再是玉才人和周婕妤的脸,一夜之间满是疤痕,太医医治无方,玉才人和周婕妤因此都只能幽闭宫中,再不出宫,接着宫中三公主的乳母嬷嬷中毒身亡,三公主惊风失语,一时之间,宫中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前朝有大臣启奏,意指宫中有妖孽,乃是祸国之兆。御史不敢直接言明漪房就是妖孽却在上书中称自半年以来,庶流者入宫而不遵礼法,以致上天震怒,宫中乱像频生,甚至,连南地的一场洪灾,也被算入其中。
当漪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然一笑,晃似这非是何等的大事,不过是几个戏子在朝堂上表演而已。
“妹妹,你为何不让我上书,这些人欺人太甚了,也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自从宫中纷乱,几个御史每日隐晦的揪着漪房不放,窦祖年在朝堂之上站着,都如烈火烹油,他恨那些人,每一次,都拿庶出来攻歼漪房,可是庶出到底做错了些什么,庶出也是家族的血脉,庶出的儿女凭借着比嫡出的儿女更多的血汗,才能在家族中获得一个微末的地位,凭什么还要被视作妖孽!
漪房看出窦祖年的愤怒和不甘,嫣然一笑,轻轻握住面前的琥珀茶壶,稳稳端起,另一只手按在茶盖上,不疾不徐的给窦祖年面前已经空掉的茶杯注满了淡香四溢的茶水。
“他们说我是妖孽?”
漪房漫不经心的一笑,让窦祖年极为不满起来,他心急道:“妹妹,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若继续这么下去,对你的名声,你将来要……”
“哥哥!”
看到窦祖年心急如焚,似乎已然有些口不择言的样子,漪房断然一声冷喝,把窦祖年接下去的话截断了。
这段时日朝堂发生的事情,她的确都知道,当然她更明白的是,夏桀会在此时让窦祖年带着御赐的礼物来看她,除了告诉天下,告诉她,他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言外,更多的,也是一种对窦家的安抚,和一种搪塞的处置态度。
这件事情,是夏桀任由其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漪房不知道夏桀在朝中的棋下到了那一步,但是她不信夏桀对朝堂的控制能力如此之差,差到可以任由别人将他后宫的妃嫔冠上祸水之名而无法可施。如果夏桀宠着护着的人,是祸水,那么夏桀是什么呢,昏君?
可即便是这样,夏桀依旧隐忍不发,可想而知,他是在等待,或者说,是在钓鱼,等着钓出那背后一直隐藏的那条大鱼!既然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越俎代庖,让自己的哥哥和窦家去出这个风头,和那些人针锋相对。死到临头尚且不知的人,连做她窦漪房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漪房不禁然的一笑,眼里流光四溢,她想到前日夏桀过来时隐晦难言的表情,那双手紧紧的抱住她,却整晚都在重复两个字,信我!
夏桀,你要我信你,我就信你一次,我要看看,你这次是不是真的会护着我,除去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