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看到窦祖年故作神秘的得意姿态,从容优雅的仿佛是看了一出绝顶的好戏,脑海里窜过一个想法,但没有立时说出来,只是在心里觉得窦祖年这样在宫中众人面前称呼窦威为窦侯爷,只怕将来入朝的时候,会被人诟病,说他不敬亲父。想要劝慰,但念头一转,又放下了。
夏桀第一次要她,半是为了她的姿容,半是为了她的出身,可是,后宫妃嫔和前朝重臣是不一样的。这么久以来,她在夏桀身边冷眼旁观,发现他在和夏云深这些太子一党争斗的同时,还在想尽办法铲除大夏世家的势力,着力培养新贵。
夏桀是一个英明的君王,他已看出,世家阀门已经成为大夏的毒瘤,必须除去,所以哪怕前路漫漫,他也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既然如此,他要重用的人,就算是出身世家,可若是和世家关系密切,同样是坏了他的布局,所以,不如让大哥和窦家就维持着这样一种关系,人是窦家的人,但心,却不在窦家,这样,说不定对大哥的仕途反而更有助力。
漪房在心中飞快的思索盘算过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这一个想法,由此,将注意力就转到了窦祖年所说的事情之上。
她轻轻笑了一声,看窦祖年得意的故弄玄虚,配合的抿了抿唇,埋怨道:“大哥有话,可还要在我面前藏着?”
窦祖年见到漪房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两个人在房中相互依偎取暖的时候,心中更加畅快,他骇笑,说话的语气里,却藏着浓浓的讥讽。
“非是为兄要卖弄玄虚,只是这次窦侯爷所托,实在出人意料。”
看到漪房明媚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不耐急躁的神情,窦祖年笑道:“窦漪澜,我们窦家的长房嫡女,十八芳龄,到了今时今日,却依旧无人上门提亲,所以窦侯爷要我入宫的时候,来请一道娘娘的手谕,给窦漪澜赐婚。”
窦祖年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笑,亦有愤恨,窦家,把他们兄妹当做什么了,大夏女子,八岁定亲,十三便嫁,当初漪房在家中的时候,年过十二,尚未有人为她的婚事操心,到了最后,却定下了要把她送往伯爵府给七十老者做填房!而窦漪澜,尊贵的嫡女,年长未嫁,却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要送入宫的缘由,所以一直在等待选秀。
在那样的忽视抛弃过后,如今窦漪澜因百花宴上的出丑,被皇上钦定为身患恶疾,无人问津,他们就要掉转过来,要他们为她的婚事操心负责,他们,凭的是什么!
然而,漪房听到此语,早已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不欣悦,也不恼怒,她稳稳地端起酒杯,看到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明丽生辉,想到了窦漪澜在那百花宴上为了仿效她而跳的一曲凤凰舞,忍不住笑的云鬓微摇起来。
她看到窦祖年似有不满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音色婉转轻柔的劝慰道:“哥哥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心,我自有主张就是。”
窦祖年闻言,亦放了酒杯,抚掌一笑,眉宇中阴霭进散,“我怎忘了,我这皇妃妹妹,是最聪明不过的。”
窦祖年也知道隔墙有耳,他唯恐有人告诉夏桀漪房安排百花宴的前因后果,对漪房不利,所以只是半真半假的戏言了一句。
“不过,就是不知道娘娘为咱们窦家的嫡女选好了夫婿没有,窦侯爷可是看重了靖远王府的世子。”
“靖远王府?”
漪房眼底闪过一道趣味的光芒,更多的是冷幽的讽刺,她轻摇头,发间的珠钗奏出清脆的欢快曲调。
“他们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就算我在宫中有些脸面地位,可靖远王府乃是世袭的亲王,王府世子允文允武,皇上常常夸赞,他们怎会认为,我有能耐,让王爷应允这桩婚事,我的手谕,可令不了国公这些勋爵之上的人。”
这样的婚事,就算是窦漪澜没有百花宴上的污名,也不可能成事,靖远王府是唯一的外姓世袭王府,又是夏桀信任的肱骨大臣,漪房自问,无论如何,她是办不到的。
何况!
眸中闪过冷冷厉色,漪房就意味深长的笑问道:“这桩婚事人选,怕不是族中宗族长老提出的吧。”
窦祖年对漪房的聪慧早已深为佩服,又大笑了一声,“娘娘果真高明,我今早出门的时候,来的可不止窦侯爷,还有尊贵的嫡母,只是,话是面色难看的窦侯爷在吩咐,不知道这位嫡母,心里有几分的思量。”
果然是她,窦王氏,上一次在百花宴上落败而归,还不能让你收心明白现在的处境,你居然妄图退而求其次,找到王府世子的身上,我是该说你有一片爱女之心,还是该说你蠢笨如猪,除了出身王姓阀门外,毫无长处可言!
你以为,我现在在窦家的身份地位,还会任你开价,手段尽出帮你找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婿,让你在窦家死灰复燃,再度狐假虎威?
上一次答应你,是因为我不得不为,那个时侯,哥哥还没有在朝中站稳脚跟,娘亲在窦家还要防备着你的暗箭。可现在,哥哥是兵部侍郎,朝廷新贵,娘亲平妻地位已稳,还有十三姨娘在暗地里为你准备的种种难题,百花宴上,你们母女又丢尽了窦家颜面,沦为窦家弃子,天下皆知,我为何还要被你所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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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窦侯爷,呵,他现在还肯听你的话,来向大哥提了这个明知不可为的要求,不过是为了敷衍你,看在你王家还有的势力上,至于他背后真正的含义!恐怕就是想让我给你女儿做主赐婚,不过却是要远远的把这个丢尽窦家颜面的女儿打发走,而不是要如你所愿。
想法百转千回,漪房一时轻笑出声,好好,你们各有各的想法设计,我便如你们所想,来做个冰人!
漪房想到窦王氏的愚蠢,不禁一笑,眉色舒展,笑看着一旁吟吟不语的窦祖年。
“大哥以为,谏议大夫陈大人的小儿子如何?”
窦祖年一滞,谏议大夫陈文轩,品级不高,但将来是要袭其伯父威远候的爵位之人,他的儿子,以窦漪澜曾经的所作所为,窦祖年实在不能明白漪房的做法。
“娘娘,她现在身负恶疾之名,恐怕陈大人和威远候都不会答应。”
“哦?”
漪房的娇艳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困惑为难的表情,她撇了撇唇,猫儿眼眸转了转,才低低怅然道:“如此,那就只能给陈大人的小儿子,做一个贵妾了。否则,本宫这里,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人家。”
漪房看到窦祖年似乎尚未回神的连,溢出笑意,脸上更添了十分的为难道:“说起来,贵妾也是和半个正妻的身份相当了,也不知道陈大人是否会答应,若是还不行,本宫也只能为了这个姐姐,再讨好陈大人和威远候一次,请了皇上的旨意,把中山郡王的女儿清平郡主赐给陈大人之子做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