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的话,听在众人耳里,自然别有意味,马上就是百花宴,世人都认为漪房这个百花宴是变相的为夏桀选妃,那么除了留在宫中做皇妃,乃至那个皇后的宝座,还能有什么际遇和贵人之位能够相比?
窦漪澜听了这个话,固然脸色难看,盯着窦漪莲的眼神,已是漫步寒冰,利剑迭出,而其他人,或意味深长,或漠不关心的站在一旁等着好戏上演,或者,还有些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窦漪莲的得意,看着窦漪澜的愤恨。而漪房,从说了这句话后,就一直带着柔媚的笑容,绝艳动人,疼惜的低声和旁边的窦漪莲交谈,仿佛她这样引出了无数心思的话,只是一句无心之语,或者,已经被她所遗忘一般。
漪房携了窦漪莲的手闲话家常,看似浅笑盈盈的脸上,隐藏着对于在场之人敏锐细致的观察,当看到窦漪莲因为她的话,而在眼底泛起的欣喜时,漪房笑容更盛,艳光四射招摇的满庭芬芳尽皆失色。而窦漪莲,看到漪房越见明媚的笑脸后,心里,是涨的就要喷薄而出的欢喜。
在入宫的时候,窦家乃至于窦家的姻亲长老们,早已定下盟约,此次百花宴,其它窦氏一系女子入宫,都是为了做窦漪澜的助力,如果有幸被天子看上,那么,就是她们的福气,今后就要竭尽所能的把窦漪澜推上皇后之位,若是不能,百花宴上,也要想尽办法衬托出窦漪澜的不俗。总之,窦漪澜是窦家嫡长房的嫡出女儿,身份最为尊贵,所以,她是窦家选定的最适合的人。
可即便长老们商议了,面对那滔天的富贵,万人跪拜的地位,又有多少女子真的能够坦然以对,毫无私心。何况窦漪莲从小也是嫡出女儿,外祖家亦是累世豪门,这样被逼着来给窦漪澜做嫁衣,亦是满心不甘。如今,漪房这样明确的表示了对她的喜爱和亲近,她的心里,自然也起了别的想法。
同样都是嫡出的女儿,我又不是庶出的,注定上不得大台面,凭什么我就要给窦漪澜那个半点不懂得变通的女人作陪衬呢。
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窦漪澜的脸色越凝滞,窦漪莲越往漪房的身边靠近,若不是当年窦漪莲也曾和窦漪澜一起奚落漪房,几乎连漪房都要以为,身边这个现在一脸娇憨,与她撒娇的女子,真是她闺阁之中感情深厚的姐妹了。
“娘娘,臣女云天衣给娘娘请安。”
窦漪莲讨巧卖乖的话被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面目不悦,可没等她说话,漪房已然拿扇面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道:“瞧瞧你这副厉害的样子,要是百花宴上被皇上瞧见了,还不得说咱们窦家都是一群辣子。”
窦漪莲闻得此言,面上笑容更盛,羞怯的俯身,“堂姐,你就会笑话漪莲。”
对于窦漪莲不顾规矩,屡屡称呼自己为堂姐,漪房从未提醒,甚至按捺住了身边欲说话的翠儿。她抬手,浣扇轻摇,对着云天衣,脸上是满满的温和。
“这是云中郡王的郡主?”
“回娘娘的话,臣女爹爹正是云中郡王。”
漪房点点头,纤细的食指弹上窦漪莲的额头,嗔怪道:“我说来的时候,听见你们几个在争吵,窦家和云中郡王府也是世交,你们几个,为何还这般不懂事?”
漪房从一来就很温和,面上始终带着不去的笑意,可是她此时陡然说出众人先前争吵的事情,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又是选在云天衣请安的时候提出,便让所有人都觉得其中大有深意起来。
或者,这是漪妃娘娘在明确的表示为窦家撑腰,不满意云天衣几个和窦家姐妹想争。思及此,人们的心里,都各自有了各自的计较。
而云天衣,满面绯红之余,手心已然满是汗渍。
她本是高贵的郡王府出身,身上也是有皇家血统,现在却因为暂时的身份,被一个低贱的庶女压在下面!云天衣心中的不甘浓重,可内力,还有几分疑惑。
云天衣不是莽撞只知道娇贵的女子,云中郡王府这些年皇宠日渐稀薄,今年的选秀又被取消,百花宴是云天衣的一个机会,不容有失,否则,云中郡王府也将难以挽回颓势。所以,云天衣绝不会去做什么意气之争。
可今日云天衣敢这样和窦家姐妹争吵,是因为打听到窦家和漪房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因为早年的一些事情,极之疏远。而就漪房在宫中处理事情的手段来看,云天衣以为,漪房的脾性里面,应该由着宁折不弯的一股傲气,否则,当初也不会去去杖责天子新宠,哪怕,最后并未吃亏,但也不该是明哲保身的人所做的事情。
所以,云天衣打着胆子,和消息中所称的与漪房关系最为恶劣的窦漪澜争吵。为的,不过是立威二字!
百花宴上,群芳争斗,姿容固然重要,但威势也同样重要,若是不能在一群贵女中先行立威,哪怕是人人给你是一个袢子,也能让你在百花宴中败北。何况,云天衣算计长远,她希望借此机会,早早的立下自己的威势,今后入宫,也算是有了帮手。否则,她绝不会选着窦家人下手。毕竟,谁不知道,后宫,才入三月的漪妃,是天子新宠。
然而,漪房的种种表现,让云天衣心中狂跳不止,直觉的,她认为,自己算错了!
“娘娘,臣女……”
在看到窦漪莲和窦漪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后,云天衣恨恨咬牙,终觉得为了将来的路,此刻只能忍辱负重,她抬头,刚露出委屈的样子想要解释,已被漪房止住了话头。
漪房就淡淡的笑了笑,神情悠闲,“别说了,我都知道,都是花一样的年纪,磕磕碰碰几句嘴,又有什么大不了。”
漪房的笑,让周围的人都跟着放松了心情,唯有王嬷嬷,看到漪房笑过后对她投来的视线和眼光时,身体一寒,下一刻,漪房的话音已然落了地。
“不过你们几个,吵嘴归吵嘴,也得注意些宫中的规矩,哪能没有体统,和王嬷嬷为难,弄得她都没了主意,还特特要上我那里请示,依我说,要不是王嬷嬷真注意着你们几个,不想罚你们,早就给你们一人一通惩戒了。”
此言一出,随着漪房的笑声,无数道目光豁然交集在王嬷嬷的身上。
众人本以为漪房是无意到此,没想到竟然是王嬷嬷去请的人。这几日,贵女们自持身份,在群芳宫中多所有事烦扰,但王嬷嬷却从未真的怪责过,也未在背后说过什么闲话,然则这一次,却一声不响的去请了宫中主事的妃嫔,那么先前的和颜悦色是为了什么,此刻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