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咎曾经还给韩滉画下一个大饼,暗示来日有意提拔他为宰相。
韩滉只需要做好本职就行,在没犯错的情况下,这样才能步步高升。
正好韩滉以清廉勤勉而闻名,精通文簿登记事务,他一直想着能够拜相居于庙堂之上,因此极力交好中书舍人秦玉卿,希望通过她揣测皇帝陛下的圣意。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
权力大小并不完全取决于正式的官职高低,而是与权力的距离密切相关。
靠近权力中心的人,即使官阶职位不高,那么也能获得相应的权力,这种现象在社会中非常普遍,完美体现权力结构的复杂性。
中书舍人秦玉卿官居正五品上,她深得殷无咎的信任,这是皇帝陛下的御前红人,就连三品大官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韩滉出生于开元十一年,算起来他年纪只有四十八岁,他完全可以熬资历,只要不犯过错,日后拜相确实没什么太大问题。
只是韩滉跟随过第五琦和杨炎,又曾经收受少量贿赂而遭到罚款,在仕途上已经存在污点,他担心会成为拜相路上的障碍,这才需要秦玉卿关键时刻在皇帝身边替自已美言几句。
他太渴望进步啦。
当时朝廷户部贪墨成风,韩滉仅仅官居户部郎中而已,他只能随大流跟着贪污受贿。
韩滉贪污受贿的行为确实值得可恨,但是他随大流的心思却值得原谅。
古语有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官场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大家不免都要面对选择站队。
在整个户部官吏贪墨成风的时候,要是韩滉依然保持洁身自好,那他很容易就会被人孤立,而在官场被人孤立起来,那就距离倒台不远啦。
或许有人认为韩滉这是假清高,用心比贪官污吏还要更加可鄙,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入官场深似海,从此半点不由人。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话又说回来啦。
就算你真能坚持原则不下水,这河水也会自动上来扑你。
彼时杨炎的贿赂账本记录中,整个尚书省唯独杨绾和刘晏没有接受他的贿赂,连同尚书令李萼都是照拿不误。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去跟皇帝陛下告状,直到杨炎和元载两人把手伸到羽林军,这下彻底触碰到殷无咎的底线,以弑君造反为罪名诛灭三族。
事后殷无咎按照杨炎的贿赂账本进行抓人。
所幸韩滉仅仅收受一百贯钱的贿赂而已,他在缴纳罚金后便重新官复原职,顶多在仕途上留下污点而已。
这个污点多年以来困扰着韩滉,他就怕有人翻起旧账,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抄家流放。
这也是为什么韩滉极力交好中书舍人秦玉卿。
就在韩滉和秦玉卿闲聊之时,右补阙杜黄裳刚好上门拜访。
韩府婢女走进屋里低声细语说道:“主人,杜补阙登门拜访。”
“你快快请他进来。”
韩滉赶紧下令把杜黄裳带到大厅。
秦玉卿顿时面露笑容问道:“杜补阙乃是神武十一年的二甲进士,外界传闻韩侍郎曾经在科举考试的问题上指点过他,不知此事可否属实?”
“秦舍人真是说笑啦,我跟遵素贤弟一见如故而已,哪里谈得上指点人家。”
韩滉模棱两可回答道。
秦玉卿不禁哑然失笑说道:“韩侍郎你还真指点过他啊!我记得他在神武八年没有录取为新科进士,没想到在神武十一年就能考中二甲进士,原来背后是有高人指点。”
“秦舍人谬赞啦!”
韩滉表现得非常谦虚,他可不敢在秦玉卿面前自诩高人。
杜黄裳在韩府婢女的带领下来到大厅,他踏入屋里便发现到秦玉卿,于是恭恭敬敬对她作揖行礼:“卑职见过秦舍人。”
“杜补阙不必多礼。”
秦玉卿站起身来微笑以对,她朝着韩滉辞别说道:“韩侍郎,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那就不打扰你啦。”
“秦舍人,那我送送你吧。”
韩滉亲自把秦玉卿礼送出韩府。
秦玉卿在韩滉的礼送下离开韩府,她坐着马车逐渐远去。
韩滉很快重新回到韩府大厅,他略微有些不满说道:“遵素贤弟,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找我呢?”
“太冲贤兄,这可不能怨我啊,愚弟又不知道秦舍人在你家里做客。”
杜黄裳确实没料到秦玉卿正在韩府做客,倘若知晓他肯定不会过来打扰。
因为秦玉卿乃是皇帝陛下的御前红人,所以大臣们一直想要拉拢她,奈何她又是心高气傲之人,还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约见。
韩滉脸色非常郁闷,他抚须开口说道:“好啦,我这也不是在怪你,只是你来得实在太过凑巧,本来我还要跟秦舍人多聊一会呢。”
“太冲贤兄,秦舍人简在帝心,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你不应该跟她走得太近,或许保持一定距离反而更好,这样在外人看起来亦是同僚之谊而已。”
杜黄裳一脸意味深长劝谏道。
韩滉闻言不禁苦笑出声:“遵素贤弟,你这右补阙主要职责是对皇帝进行规谏,怎么反而对我劝谏起来啦。”
“皇帝陛下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愚弟自然不敢在陛下面前敞开心扉。”
杜黄裳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他跟韩滉两人一见如故,因此结下不解之缘,私下皆以兄弟相称。
韩滉性格过于刚直严厉,他在处理政务时用法严峻,招致同僚们的嗟叹怨恨。
最重要的是,韩滉生活作风十分节俭,他实在看不得官员过分追求享受,经常跟同僚们的关系处得不好。
正好杜黄裳同样以节俭清廉而闻名,他跟韩滉都是来自西京府京兆人。
韩滉跟杜黄裳两人一见如故,随即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虽然杜黄裳身怀治国之才,但是他入仕不久官微人轻,只能经常跟韩滉交流施政理念。
要是韩滉有朝一日能够拜相,那他杜黄裳也能跟着起飞,何愁在仕途上无法飞黄腾达。